继母不好当(穿书)(33)
说完这番话,郁兰陵已是泪盈于睫,她抚着胸口,微含哽咽,“若是我母亲未仙去,哪里能叫她的女儿被如此……如此欺侮”?
且不说一旁的谢元折心下如何,饶是谢崇这般的铁石心肠,都觉得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国公夫人这话严重了,夫人乃是一品诰命,有谁敢欺侮于你,况且那苏氏朕已重罚,以后断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多谢陛下愿为臣妇主持公道”,郁兰陵吸了吸鼻子,语调还带着两分鼻音。
她坐回席位,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再多言。
至于仍站在那里的郁兰茵,自会有人处理。
刚刚的几句话已经将前因后果交代的清清楚楚,任谁也不会再将脏水泼到她身上。
再加上陛下一言九鼎,苏碗已然是必死的结局,这之后,她和郁兰茵可以说是结了死仇。
郁兰陵心里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相反,更多的是放松,她也算是为这具身体的母亲报了仇。
当初苏碗用这种伎俩害死了原主的母亲,如今自食恶果,不仅害了自己,还带累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因果轮回,谁说不是呢?
发生了这种事,原先热络的氛围一扫而空,谁都没心情再接着呆下去,一场晚宴只能草草了事。
回去的路上,谢元折特意带着她走了偏僻的小路,借以避开众人。
郁兰陵看着谢元折又是紧张又是怜惜的眼神,香腮便夹了笑,在零星的光亮中,似有夜昙初绽,雪渡云边。
她道:“伯晏的琴不要了吗”?
谢元折:“府上还有几张,足够我用了”。
郁兰陵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那一声叹淡如轻烟,清如流水,就这么划过谢元折的心头,恍惚让他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郁兰陵道:“伯晏可是还在怪我偷拿了你的琴”?
谢元折连忙道:“自然不是”。
“那为何不要了”?
谢元折咳了咳,“不是不要,是给别人用了,我不喜不相干的人用我的琴”。
这话当然是假的,他只是不想再碰那女子抚过的琴。
在郁兰陵嫁入国公府之后,那就是他们谢家的人,哪怕是父亲不在了,也容不得别人欺负,想到郁兰陵说起母亲仙去时的神情,谢元折就忍不住心疼她几分。
郁兰陵眉眼上挑,眼尾似是晕染了一朵半阖的云雾花,“那我日后要是想学琴了,怕是借不到伯晏的桐琴了”。
谢元折少有的带着窘迫道:“夫人借的到”。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经过这一插曲之后,两个人之间在宴席上生出的隔膜感不知不觉便消失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谢元折担心她触及往事伤情,不时跟她讲一些以前参加诗会时的乐事,又或是跟着武师傅学箭术时自己总是达不到要求的事。
郁兰陵听的极为入神,当听到谢元折说自己达不到要求时,眸光闪烁着不可思议,“伯晏也会达不到要求吗?我看你今天的骑射已是十分了得了”。
谢元折从未跟谁提起自己的过往,与祖母说,她可能会一叠声的说着心疼,那未免显得自己太过矫情,他已经过了在祖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同友人说,他们几个关系近一些的,大多从小相识,说出来被笑话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谢元折向着枝叶摇欹的柳木望去,目光幽微深远,“是人就会有缺陷,我幼时母妃便已亡故,父王常年不在家中,他怕我在祖母的娇惯下歪了性子,特意讲我托付给了陛下”。
“陛下应了下来,他怕教养不好我,便为我请了好些大儒,教我经史子集,骑马射箭用的也是宫中的武师傅,那时候我年纪小,既拉不开弓,也打不到靶,武师傅教习的严格,哪里能看我这般作为,是以教习完毕之后总有许多课业,每每练习完都觉得胳膊和腰都没有知觉了”。
“我有次进宫跟陛下告状,可他却拉着我去了靶场,说要同我比箭,我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弓箭跟他比试”。
“结果陛下全中,而我是全部脱靶,被陛下好生嘲讽了一通,回府之后我气得大哭一场,骂武师傅坏,骂皇帝表哥坏,可那之后我心中是憋着一股劲儿的,我不是不能忍受别人的嘲讽,我不能忍受的是我竟然会如此的差劲”。
“那是一种自尊上的落差感,我不愿意自己的尊严在地上趴着,那不舒服,所以我要自己把他拾起来”。
“两年之后,我主动去找陛下比了箭术,他依旧是十发十中,而我也是”。
“比过箭术过后,陛下待我较起从前亲近许多,不是那种父王嘱托了他才要照看我的那种责任,而是真正的正视了我,才将我视作了他的责任”。
“这两种,是不一样的,你懂吗”?
郁兰陵没有立刻回答他,她能感受得到这些都是谢元折的剖心之言,所以不愿意草率对待。
“我想我是懂的,你得到了陛下的认同,所以那一刻一定是骄傲的,对不对”?
“对”,在说这个字的时候,谢元折的眉目间顾盼神飞,有一种不服输的意气从他的骨子里渗出来,好像是平日里温顺而又高贵的猫到了一个全然不同的环境,然后露出了野性。
至少,郁兰陵很喜欢这一刻的谢元折,让她觉得,这个人原来曾如此鲜活,“以后伯晏愿意多给我讲一讲你以前的事吗”?
谢元折摸着鼻头笑了笑,“只要夫人不觉得无趣”。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郁兰茵被郁父拉回了院子,苦口婆心的劝道:“你母亲的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陛下旨意已下,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郁兰茵挥开手,把人推了个趔趄,她双眼含着血丝,将欲出的泪水逼/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她是我的母亲,是您的妻子啊”!
她用手拍着胸口道:“我们是母亲最为亲近的人,怎么能够不管她”?
郁父烦躁的坐在圆凳上,“我只是一介小官,能够得幸随行已是不易,哪敢质疑天子”?
“况且你母亲确是做了错事,这是如何都不能抹去的,品行有瑕,怎堪为一家主母,你现在有闲指责于我,为何没能阻止你母亲犯下那等罪过”?
郁兰茵几步上前,手掌紧贴着梨花木桌的边沿,“品行有瑕?我母亲整日劳神为你操持家业,管理后院,最后只得了你一句品行有瑕”?
她本是质问的话,还未得到答案,方才被逼下去的泪水便已控制不住的落下。
郁父教养她多年,亦宠爱她多年,对于这个父亲,她怀了太多的亲近孺慕,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该是何等的刻薄寡恩,才能将一朝落入泥里的妻子形容的如此不堪。
她委顿在地上,眼泪花了满脸精心描摹的妆容,眼神怔然不知归于何处,“父亲”。
“嗯,我在”,看见女儿恹然模样,郁父到底还是心疼的,毕竟骨肉亲情不可磨灭。
“在宴席上,明明可以包庇母亲的,为何一定要将母亲逼入死路”?
郁父喑声,似有难言之隐。
郁兰茵见他不答,又问道:“为何”?
郁父叹了叹,道:“随扈的太医不止为父一人,就算我做伪,其他人能做伪吗?到时不止是你母亲,就连为父都要性命不保啊”!
郁兰茵扯着嘴角笑了两声,不知是不是在笑这个父亲的虚伪。
她双手支着圆木凳站了起来,推开门跑了出去,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屋子,任郁父在身后如何唤她也不回应。
她想去找母亲,想告诉她以后自己都听她的话,再也不任性了。
夜色黢黑,她一路走一路打听,想知道母亲被关在了哪里。
可为了避嫌,大多在外守门的侍卫都无意与她交谈。
待人离开之后,神色间更是多有鄙薄。
郁兰茵的这一夜可以说是叫人看尽了笑话,最后还是她的贴身丫鬟在她力竭之后,将之带了回去。
*
翌日,天未既明,朝雾隔着纱窗透进了银钩宝帘之间。
郁兰陵正由着青玉为她揽衣描眉,她睡意未消,那一头青丝顺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晃。
青玉将人扶住,轻语道:“夫人稳着些,别叫婢子将这小山眉描歪了”。
郁兰陵的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的说着困。
青玉没法子,只能先用软巾为她擦了擦脸,总算叫她清醒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