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对女儿严格管教的薛氏瞧着面前嫁衣似火的宁绾绾,竟是红了眼。
“往后在王府,不如在丞相府由得你随心所欲。成了王妃,便要担起王妃该做的事。替夫分忧,管理后院,生儿育女乃为首项。”
宁绾绾听着母亲啰啰嗦嗦讲个不停,全当是左耳进右耳出,上一世嫁人时,怎不见母亲如此话多?
薛氏又支开老丞相,见四下无人,难得心平气和地同宁绾绾讲起闺房秘辛。
薛氏讲的口干舌燥,见宁绾绾一副不专心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往她梳妆奁塞了一本画册。并叮嘱道:“今夜里得了空,好好钻研,莫要冷漠了北临王。”
宁绾绾翻了个白眼,又是看书,她最讨厌看书,遂掀起半罩着脑袋的头巾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母亲,莫要耽误女儿的良辰吉日咯。”
“真是女大不中留。”
丞相府外迎亲队伍浩浩汤汤,萧灼红袍加身,身骑大马而来。礼数做的十二分到位,众人看来皆以为宁绾绾颇得北临王的娇宠。
队伍又在一番吹吹打打中缓缓朝北临王府而去。
北临王府气派非常,丝毫不逊于丞相府。
入眼的是十二阶白玉青台,一幅五乘二尺长方镀金门匾悬于正中,北临王府四字笔法矫若蛟龙,飘如浮云,颇有横扫千军万马的气势。雕漆朱红檀木府门上佐以一对面色凶狠的铜金雄狮。上有大红印喜灯笼,下有左侧口含浑天珠雄狮,右有闭口阖目雌狮,背部皆以艳红欲滴锦缎华裳缠绕,寓意成对成双,财源广进。鹅项懒登两两倚之。
与府门交相呼应的是正中数十尺之宽的无缝红砖阔路之后的景芜殿。廊檐宛如鲤鱼打挺之貌,琉璃瓦块,灿若朝阳。正堂之上,大红囍字端端正正挂起。左右两侧皇亲贵族人满为患,直至排到了殿外。鞭炮声,烟火声,祝福声盈满整个王府。
纵观整个府邸,宛如一头似醒非醒,似眠非眠的蛟龙潜伏在烟雾朦胧的山水间,随时腾入云霄。
权倾朝野的北临王与丞相府千金大婚,整个朝堂上,有点地位,有点脸面的人皆挤破了头地祝贺。
人人都明白,在朝堂最得势的两大人物联姻,今后两两联手,弄谁不是像碾死蚂蚁一般轻巧?
经过诸多的繁文缛节之后,宁绾绾终于盼来了那句“送入洞房,礼成!”
媒婆和一众丫鬟将宁绾绾领进新房后便退下了。萧灼此刻或许在正堂上应酬着宾客。她如是猜想。
“锦玉……锦玉?”
宁绾绾试着唤了两声陪嫁而来的丫鬟,却不见有任何回应。
她艰难地扭动了几下酸麻的脖颈,最终咬咬牙,一鼓作气掀掉大红头巾,继而坐在梳妆台前,将沉重繁琐的凤冠取下。
宁绾绾慰叹一声,可算舒服了。
她又从陪嫁过来的梳妆奁里取出一支金步摇,堪堪挽住乌黑顺滑的青丝。
“嗯?”宁绾绾挽发的同时看见隔层最下端有一书角夹在盒子的缝隙中,登时满头黑线,母亲还真是让人不省心,自己都嫁人了,还逼着自己背诵四书五经。
她随意的翻弄了两下书本,不翻不知道,一翻可把宁绾绾这条怂命给吓得抖了三抖。
景芜殿内外道喜声沸反盈天,萧灼朝言管家递上一记眼色后转身离开了。
新房置于内院,曲径通幽,处处可见大红喜布。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萧灼在大婚上都算给足了丞相府颜面。
内院不似前院嘈杂,这里隔绝了喧嚣,虫草低鸣,似有若无,安静祥和。
萧灼推开殿门,掀开内室大红珠帘时,一副娇女对镜梳妆的光景袭入眼眶。
身着艳红嫁衣,朵朵富贵牡丹自腰迹逶迤至饱满的胸前悉数绽放。曼妙无骨的身子落座在一方矮凳上,即便是坐着,也能辨识出臀部小巧圆润。镶玉挂珠金步摇依附在一头浓密的乌发中左右摇晃。
娇小的脑袋微微低垂,手中似乎在翻弄着什么。
“爱妃可知不等本王摘下头巾乃是大忌?”
宁绾绾正端着这本闺房秘辛咬牙切齿,心想着回门后定要同母亲理论一番。
却惊觉一阵淡淡的檀木香霎时包裹周身,紧接着清冽好闻的酥酒香气劈头盖脸而来,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丝丝敲入心扉。
只一瞬间,宁绾绾便收起了悸动与心塞,慌忙将画册藏于宽大的衣袖之中,缓缓转过身。
男人眼中似乎永远带着睥睨天下的威严,鼻骨高挺,绯红的薄唇许是因为饮了酒,覆上一层浅浅的水光。
叫旁人看来,明明只身喜事,却浑身透着一股不容靠近的寒气。
宁绾绾微不可查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面前高大的男人眸光暗了暗。却在低头弯唇浅笑间一把夺过宁绾绾匿于衣袖中的画册。速度快的叫宁绾绾束手无策。
宁绾绾瞧着萧灼低头看着自己,右手高高举起的画册,一张小脸皱的像个包子。母亲,您可害惨女儿了!她在心中怒号。
萧灼瞧着只到自己肩头一蹦一跳,嘴里咬牙切齿的说着“还给我”的小人儿,心中欲挑逗她的心思欲重,好奇心也欲重。
那夜里缠绵身下的人儿可不像外面说的那般刁蛮任性,泼辣无礼。
他缓缓打开手中的书本,宁绾绾瞪大了眼睛看着萧灼,完了完了……
入眼的是一副副男女衣衫不整,相互契合的画面。饶是活了二十四载的萧灼,面上也有些稍纵即逝的微红。
他将画册不轻不重地扔向铺满大红鸳鸯喜被床榻之上,单手扣着宁绾绾纤细柔软的腰肢紧紧按在自己身上,大手不安分地上下摩擦。
纵使上一世宁绾绾和萧灼婚后相处过三年,但如此时这般,也是首次。
“爱妃如此好学,为夫实在惭愧。”
宁绾绾感受着萧灼贴在自己耳迹吐出的温热话语,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双手更加用力的将他宽大的胸口往外推。
萧灼直将宁绾绾逗的双耳充血才放开她,心中暗笑她不禁逗。
“过来!”萧灼举着杯盏唤宁绾绾。
宁绾绾几欲后退,却又在萧灼微眯的眼眸中硬着头上前。
她知道,每当萧灼这番姿态时,定是生气的前兆。
宁绾绾接过面前的酒杯,定定地望着杯中自己似有似无的脸。
“你我既然拜了高堂,成了亲,这合卺酒自然少不了。”萧灼不容拒绝道。
宁绾绾又想起上一世是自己逼着他同自己饮了这杯酒,这一世却成了他要求自己。想想当真好笑,可惜造化弄人。
宁绾绾踮起脚,挽着萧灼的手,闭上眼,不让泪水流出,头微微一仰,一杯辛辣的烈酒径直入胃。
萧灼亦之。
她搁下杯盏,转身在陪嫁的箱子中一顿倒腾,拿着一方写满字的白色锦帛递给萧灼。
“我知你与我成亲乃无措之举,我也不是个爱纠缠的人,往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丞相府财大气粗,衣食住行自当从嫁妆里扣。”
宁绾绾边说边看着萧灼接过锦帛后的反应,面前的男人待听到自己的话后,面色沉了几分。
宁绾绾自知一番话实在有些让高高在上的萧灼有损颜面,遂清清嗓子更正道。
“我也知你不缺我这点钱,但是往后毕竟各过各的,划清点界限还是为妥,你说是与不是?”宁绾绾好整以暇地看着萧灼。
自己这样和他表明立场,他应该是满意的。
萧灼看着面前的婚后协议,太阳穴青筋突突跳个不停。女人一张小嘴陆陆续续讲个不停,他从锦帛中抬起头来,望着她张张合合的樱唇,几番忍耐,才压下堵住那张小嘴的冲动。
“爱妃一纸协议,言外之意可是要与本王和离?”萧灼将和离二字咬的极重。
然而宁绾绾一听和离二字,暗自拍大腿大喜,如此这般甚好!
“那便依王爷的意思,和离吧。”
萧灼一听这话,气得面红脖子粗,险些撕碎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本王一生只有丧偶,绝无和离!”
笑意未达心底的宁绾绾挂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呆滞地望着萧灼。
这,怎么和上一世不一样哇?
第4章
夜色浓如墨,几个时辰前聒噪的虫兽也觉困倦,悉数睡去。
挽月殿上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随着夜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