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请诸位秀女依据牌号逐个进行舞蹈表演,每人时长不限。”陆掌事喧道。
丝竹声起,一抹烟蓝色身影缓缓从舞台边上挪到中央,碎步不止,腰身灵活。
再几个秀女依次表演下去,皆是一股秀外慧中,大家闺秀风范,虽不惊艳,但令人看心旷神怡。
直至知府二女儿贯叶踩着画风陡转的梆子歌,着一身清凉大红舞服,腰身如灵蛇般扭了上来,颈脖摇晃,长臂伸展,双肩起伏,阵阵蠕动,削葱十指不停变换。梆子声激烈昂扬,贯叶眉眼媚如丝,一双白兔随着剧烈的舞步呼之欲出,惹得人目瞪口呆。
“放肆!”
舞曲还未歇下便被宜良太妃大声呵止。
“哀家是给北临王挑选日后能够协助他平步青云的人,要一些狐媚胚子,扰乱北临王做正事有何用!你给哀家滚出去。”
宜良太妃脸色极其不好,抖着手指向贯叶。
贯叶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原以为别具一格的舞姿会更惹人注目,没想到最后一步将自己给栽了。
她抖如筛糠般起身,捂着胸口,掩着面抽抽搭搭面带不甘却不得不退下去。
宁绾绾心中叹下一口气,无论是刺绣还是对歌,贯叶表现得都算作上等,可惜临门一脚,翻了。
这萧灼,又少了个貌美如花的妾室。
第13章
贯叶一番火辣四射的舞步惹起宜良太妃怒火,原内心还揣了点小九九的秀女这下子是万万不敢再造次了,只得老老实实将舞步往端庄儒雅方向走去。
如此,对宁萋萋而言,自然是桩喜事。
她被赵氏时时刻刻提醒要做个文静秀美的女子,学的一切东西自然也是随了赵氏要求。
她一身淡蓝舞衣,腰间玉白的锦缎将身姿勾勒得愈加柔美。头冠银色珠钗,脚尖如坠浮云,罗袖与裙裾齐飞。音乐声中,珠钗相撞,一举一动皆幽兰之姿。
宜良太妃看了直点头,难得如此端庄,样样出众的女子。
正所谓,总有人皇上不急太监急。
宁绾绾小声安抚扯着自己衣角的锦玉。
“今个儿带你来见见美人,怎地皱着脸做什么?”
锦玉有些忌惮宜良太妃,欲言又止,只噘着嘴,将下巴向宁萋萋处点点。
宁绾绾单袖掩在嘴边,对锦玉回道:“她宁萋萋才华出众,谁也挡不住不是,再说了,日后嫁到王府,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岂不妙哉?”
锦玉瞧着自家王妃一幅不求上进的模样,压着嗓子置气,“我才不要管你了!”
宁绾绾听后坦然一笑,“小气。”
羌笛声,击鼓声,水声,声声入耳,由缓至急,由慢至快,由轻柔至嘶哑。
宁萋萋的舞步瞬息万变,一瞬间如星宿绕月轻不见纹理,一瞬间又如九凤振翅飞舞,衣袖飘飞,如花朵绽放,又如女儿家从春/心萌动暗许至春/心荡漾,再至与爱人喜结连理的欢愉。
乐声停,舞步至。
“跳得好!一曲《暗生缘》当真被表现得淋漓尽致,女子初恋时内心的悸动,再到修成正果的喜悦,当真是数一数二!”
宜良太妃多年来未见过能有人将《暗生缘》跳得如此尽善尽美。
当年,宜良太妃也是凭借这支舞曲,入了先皇的心。再推己及人,想到宁萋萋迫切的想成为萧灼的妾室的心情,不免心生偏袒。
“哀家瞧你面生的很,不知是谁家姑娘?”宜良太妃难得心情愉悦。
“禀太妃,臣女乃丞相府宁昌宗庶女宁萋萋。”宁萋萋尽力平复自己不知是因为舞步跳得累了还是因为被宜良太妃称赞而噗通乱跳的心。
“丞相府?”宜良太妃猛地站起,扭头看向一边悠然喝茶的宁绾绾。
宁绾绾被锦玉悄悄点了点后背,便即刻搁下杯子,迎了上去。
“回母妃,正是绾绾的妹妹,二姨娘的女儿。”
宜良太妃瞧瞧身旁的宁绾绾又瞧瞧不远处长相略微相似的宁萋萋,一双清明聚光的眼睛微不可察的暗淡几许,往事袭上心头。
宫中鲜少有人知道宜良太妃和当朝太后实际上是堂姐妹俩,若不是两人都已步入年老色衰的年纪,倒是能显而易见地瞧出她们眉眼间的极度相似的神态。
两人初入宫时处处照应,先皇选妃动辄数月。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两姐妹相互搀扶一路走到了最后,但一国终究是只能拥有一个皇后,一个太后。
后面是如何收场的,除了几个年老的嬷嬷知道,旁人也一概不知。
这事也渐渐随着先皇驾崩,年老的嬷嬷入土而无一人提起。
只是时间并不是个绝佳的好东西,它带不走令人记忆深刻的东西。
“自新皇登基伊始,梁国便下诏书,凡姐妹者不得同侍一夫,绾绾既已为北临王王妃,则与王妃有三代血缘的姐妹终不得同侍北临王。”
宜良太妃久阖的眸子缓缓睁开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宁萋萋,你此番可是在藐视梁国王法,置王法于不顾吗!”
宜良太妃将声线往下压了压,像是要惩戒宁萋萋惹得她忆起了不快的往事般。
宁萋萋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当即挂在脸上惊住,犹如吃了屎一般的难看。新帝登基数年,且凡姐妹者不得同侍一夫这一条说到底也只是一道圣旨,圣旨是死的,但人是活着的。后宫的年妃娘娘和良妃娘娘不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太后处可以通融,太妃处为何不可?
“回太妃,萋萋以为规矩是死的,人活的,规矩当为人用……”
“放肆!”宜良太妃危险地眯着一双眼睛,往日的和蔼可亲全然不在,面目甚至可以用狰狞可怖形容,“大胆宁萋萋,公然藐视王法,按梁朝法律,理应就地杖毙!”
宜良太妃显然是气极了。
宁萋萋没想耍小聪明惹怒了宜良太妃,慌忙跪下,双手俯于地,额头紧紧抵在手背上,心中懊悔不已,嘴中急急认错。
“太妃息怒,萋萋无意冒犯,请太妃恕罪。”
宜良太妃显然是不打算放过面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近身伺候宜良太妃的老嬷嬷听闻太妃在纳妾大赛上发了气,抖着肥硕的身子“噔噔噔”跑来了宽慰。
“为王爷纳妾本是桩喜事,太妃何苦为了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看着个不顺眼的过掉便是。”
宫中哪个老嬷嬷不是个人精?三言两语就将宜良太妃的怒火给平息了下去。
宜良太妃在老嬷嬷的搀扶下稳稳当当坐回位子上,翘着戴了精致玉黄甲套的左手虚抚两下额上垂下的发丝,声音清冷。
“自先皇打下这梁国以来,还没有谁可以忤逆先皇创下的规矩,若真想挑衅权威,不放端着脑袋去当今圣上那处问一问。”
宜良太妃吹着杯盏中的茶水,正眼不瞧殿中跪着的宁萋萋一眼,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蠢蠢欲动的宁绾绾。
宁绾绾汗颜,此番是不能替妹妹说话了。
“母妃说的极是,先皇旨意自然得受人尊崇,必然是得当做金科玉律来奉守。”
“好啦,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宜良太妃斜靠在椅背上。
跪在地上的宁萋萋闷头咬碎了唇角,都怪自己太急功近利,踩到宜良太妃的恼火点,如今眼看着就要到手的北临王妾室之位没了,后面想再进王府可就难了。
“还赖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退下?”老嬷嬷口气恶劣的对着底下垂头丧脸的宁萋萋说道。
老嬷嬷在宫中好歹混了几十年,还是有几分地位的,再加上惹怒了宜良太妃,以及是个丞相府里不得宠的庶出,自然愈加不将其放在眼里。
宁萋萋捏紧了拳头,口中的嫩肉散发出一阵阵腥甜,她缓缓抬起头,拎起裙角,不甘心地退出殿内。
宁绾绾瞧着殿内所剩无几的五名秀女,心中略有不满。除去太傅之女师漩性格外向,做事胆大外,其余四名秀女均属于唯唯诺诺,要么小家碧玉,要么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还要仰仗她们多去萧灼那处走走,早日替宜良太妃生几个大胖孙子。
如此,等她们入了府,自己还得多多教导一番才是。
委实伤脑筋。这讨夫君欢心的招数自己也不会呀,要不然上一世也不会那么惨不是!
宁绾绾一下子犯起了难。
“王妃,还不过来同哀家好好认识一下五位妾室?”宜良太妃斜睨了一眼思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宁绾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