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权臣的心尖宠(97)
严嬷嬷脱去了斗篷,穿的是仍是以前宫里的服饰,此刻带着笑一步步走向官家。笑里掺杂的尽是冷意,令人毛骨悚然。
“若不是奴婢活着,谁来告诉您东宫那把火是何人放的。”她扶住了轮椅的扶手,且是半跪在他跟前,与他齐视,“谁来替建安县主和老侯爷向您索命呢。”
官家闻言骤然动了,只是全身僵住,唯有脑袋猛地前后奋力挣扎着要退,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重响,指使着要人将她拿下。
然,除了封鹤廷,再无他人。
回应他的,是严嬷嬷嚣张肆意的狂笑,森冷入骨。
封鹤廷始终冷眼旁观着,直到官家不住叫着他的名,他动了动脚步,挪出了树下荫翳,那股子森寒仿佛被阳光温暖所破。
“伪君子,你到现下还不明白吗!鹤廷是老侯爷和县主的孩子,与你无关,哈哈哈哈,当初县主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住孩子撒下的弥天大谎,就,就你信哈哈哈。你也不看看,他有哪点像你!就凭你也配!”
那一声声尖锐的笑声刮磨耳朵。
封鹤廷看着严嬷嬷的模样,有些恍惚。“嬷嬷。”
只是唤声落下,就看到轮椅下汇聚一滩黄色液体,滴滴答答,不断从木椅缝隙里落下。
冗长的寂静。助生的尴尬蔓延至整个关雎宫。
官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猛然意识到什么,一张脸涨成了朱紫色,又回落惨白,鼻端呼哧的气息更重,简直比扒下他脸皮要他死更难受。
“把头转过去!滚!滚出去……”
严嬷嬷睨着他嘲弄更甚,却也不想给他自怨自艾浪费时间的机会,她的机会许只有一次。
她拔下银簪刺过去的一刹,被封鹤廷握住了手腕。
官家不置信地扭过头,向着封鹤廷眸中燃起精光。“鹤廷……”
“不值当为这种人脏了手。”封鹤廷面无表情地平静说完。“何况这样活着远比让他死了更难受。”
在这几日他反复想的,是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可真到了这刻,他忽然想起了晚晚,想起了未出世的孩子。
严嬷嬷怔怔看着他,随即瞥到官家面目扭曲的模样,忽然明白了。良久,再启口已是一派冷凝,“奴婢定会好好‘照顾’皇上。”
官家怎么也想不到,那一刻的求生会导致往后生不如死不得了结的痛苦折辱中……官家缅怀故人入了关雎宫,却,到死都未离开过,已是后话。
封鹤廷迎着落日余晖回的侯府,平静模样下掩藏着翻涌心绪,然刚一进门就被下人告知侯夫人难产,脑海顿时一空,险些魂飞天外。
他踉踉跄跄到了房门前,猛地直闯。却被焦妈妈和祝妈妈联合拦下。
“哪有男子擅闯产房的道理,不吉利。”
“滚开!”
“就算是侯爷您进去,也帮不上……”
“晚晚,晚晚!”
两个婆子自然拦不住封鹤廷,男人还是冲进了,屋子里的血腥气浓郁到令人无法喘息,封鹤廷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脚步虚浮的朝着床榻走去。
“哇——”的一声啼哭,震天响。打破了因男人闯入而有的一瞬停顿。
封鹤廷茫然的手里被塞了一个,就看众人忙乎着,有个婆子高喊着,“还有一个,快,看到脑袋了,夫人,可加把劲儿啊!”
宋吟晚怒喝:“封鹤廷,你怎么才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产婆抱着个浑身血赤糊拉的孩子,交了人清理,忙是回去顾产妇。
连着疼了一天,生了俩,产妇早没了力气。
封鹤廷一把把怀里的孩子塞到长乐郡主那,跪在那吓得脸色苍白,“晚晚,晚晚别睡,你别吓我!”
这样催命似的叨叨,如魔音灌耳。
宋吟晚无力地拍去了一巴掌,“……闭嘴,就不能让我好好歇会儿。”
封鹤廷抓握住她的手,被打了脸却笑得极是高兴,眼里隐隐有水光。
上一辈的恩怨,结束了。
心底那一丝的怨恨和意难平,也在这一刻被完全抹去了。
第84章
阿胡和阿元
瓢泼夜雨,一条乌篷画舫泊在岸边,悠悠荡荡。画舫楼上,一抹黑色身影与夜色完美交融。
乌黑的宽袍大袖银丝滚边,系作祥云,乃是氐国王室的常服,意欲月神赐福。
裴徵背倚着廊柱,隔着雨幕远眺,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天地笼罩在一片乌蒙蒙的灰色中。
一如他惯常看到的世间,就是这般。而他的人生,也是如此。
芷兰走到过道时,收走了他手里冰冷的酒壶。“伤口未愈,需得忌酒。”更何况这天气里吹风饮酒,于裴徵来说和寻死有什么分别。
裴徵没动。那只受伤的臂膀此刻提不起力气,也不想动。
喝得或多或少,一样清醒。
“城内的巡防又加强了,许这般四处躲藏的日子要到尽头了。”芷兰说着一顿,神情冷清极,“很快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
“你听。”裴徵打断。
芷兰侧耳,只听到磅礴雨声。
“我好像听到孩子的哭声了。”裴徵温声道。
芷兰垂下视线:“绥安侯夫人于今日酉时末生下了两个儿子……母子平安。”
裴徵愣了愣,缓缓牵起了嘴角,“原来是两个……”
母子平安,好。
是儿子更好,她那样柔弱温良,孩子长大且能好好保护她。
这一刻,他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脑海里满是庵庙里的姑姑说他母亲生他时的苦难,叮嘱他将来要好好保护她。
芷兰在旁瞧着他那怔忪模样,唇角抿得更紧了。绥安侯将他夫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如铜墙铁壁,无从下手。
然她并不知,裴徵不想做什么。他想到了破庙里的光景,想到了母亲日趋孱弱的模样……他只想宋吟晚能够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走过这遭鬼门关。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随风潜入,沾湿了男人的发和衣襟。
“公子还是快进去罢,小心头痛复发。”
其实裴徵脑袋此刻已经是快要炸了一般,却被他掩饰过去,觑着她,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道了一句,“当初那姓周的秀才与你在戏园子里一见钟情,我应该成人之美,撮合你二人才对。”
芷兰猛地僵住,“奴婢愿意永远追随公子!”侍奉公子!
声音铿锵,盖过了雨声。
却没有回应。
芷兰咬住下唇,问,“雍州被查,绥安侯必定有所防范,麒麟铁卫进不来,未必能发挥效用,那公子的大计……”
“莫急。”似乎因为忍着痛楚,裴徵说话都需得克制费力,糅杂着一声幽幽叹息,“会有法子的。”
——
绥安侯府添了两个男丁,是可喜的大事,要说意外的是封老夫人听闻喜讯时‘高兴’地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摔坏了腿,这下只能坐着轮椅出行了。
眼看是要出月子了,封老夫人才施施然过来探视。
宋吟晚也是这会儿才发现,推着封老夫人来的姑娘眼生得很,瞧着打扮又不像是府里丫鬟。脸盘子尖尖的,眼儿大大的,长得好生标致。
她好奇多看了一眼,眠春就在旁边给提醒道,“阮姑娘是老太太老家那边来的,正好是小姐您怀着身子要紧时候,这样的小事就没来叨扰您。”她压低了声儿,“老太太原是想塞给姑爷的,让严嬷嬷直接给拒回去了,怼得可是难听。小姑娘心气儿也高,许了照顾老太太的承诺,您看,这不就成眼下这样了。”
端看阮姑娘那张脸,就知道有多委屈了。
主仆二人如若无人的交耳私语,令封老夫人看得冒火,“儿媳房里的下人就这样没有规矩?”实则是想说宋吟晚这个当主子的,上梁不正!
宋吟晚且淡淡瞥了去,“那是因为有些话当着正主的面不方便说,连个丫鬟都知那是臊人的事儿,有些人却不自知。”
那位阮姑娘听了话,脸色一阵青白转变,正好听到封老夫人问什么方不方便的,便弯腰附到她耳畔说了两句。后者当即大怒,“好个不知礼义廉耻没教养的东西,拐着弯的骂谁呢!”
“何事喧闹?”清冷的男声响起,封鹤廷适时出现在门口。
“鹤廷来的正好,你这媳妇可了不得了……”
“我媳妇如何好我自然清楚,就是不知老夫人在这大呼小喝扰她休息是何意?”封鹤廷不苟言笑时是极能唬人的,从走进来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未分给多余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