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匠心(56)

施亮冷哼,却没发声。

就算是天灾,这群人救火不利,也是重罪!

应天府府尹钟大人如丧考妣。这些木料,是要运往北京建造新殿的啊!如今付之一炬,皇帝陛下不知何等的震怒!

施亮想起什么,咦了声问裘安:“徐三爷今日怎么在此处?”

徐裘安随意指了个方向道:“今日我来自家园子散心。晚上被雷声惊醒。才发现这边走了水。”

钟大人忙道:“幸好今日徐三公子在此。才保住了小仓库里的梓木!”

施亮心中狐疑:这么巧?

这场火灾直烧到天亮,方被扑灭。

消息早传到皇帝的耳中,朱棣自然大怒。朝堂上连番旨义传了下去。彻查火灾原由、惩治救火不力的官员,立即调集国内其他地方的木料,运往北京!

得知徐裘安昨夜赶去救火,还立了功,忍不住惊讶的翘了翘嘴角:“总算还有用!”

魏国公也露出丝笑容,心中记挂着宝贝弟弟的那张脸可千万别烧坏了。将来娶媳妇,裘安全靠那张脸了!

朱棣刚要嘉奖裘安,方御史却出列拦出了皇帝:“陛下,臣有一事不解。”

满朝文武俱是一楞:不解?什么不解?

“臣请问魏国公。徐裘安为何在火灾之前,在京郊的园子里囤积了大量的梓木?!”

昨夜火灾一起,方怀钰就兴冲冲的跑至他屋内大唤:“父亲,立功和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

徐裘安事先囤积梓木,随后梓木仓库着火——这里面就没什么关系?

饶是太子朱高煦,也怔了一怔。他肥胖的身躯向前微倾,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回去。视线余光里,弟弟汉王的眼底闪过道兴奋的光芒。

魏国公愕然后立即回神道:“此事臣实在不知,不如陛下宣裘安上殿一问。”

朱棣目光阴冷的扫了眼方御史,冷声道:“宣裘安上殿。”

徐裘安早在宫里候着。这样的大事,他自知逃不掉接受皇帝及百官的问讯。但他此时正得意着呢:爷我可是立了大功啊!皇帝怎么也给爷升个品级,好好嘉奖一番吧!

他故意连脸都没擦,衣裳也没换,昂头挺胸步入朝堂。噗通一跪,大声道:“裘安参见陛下!”

臭小子!皇帝简直没眼看他烟灰满面黑白相间的漂亮脸蛋!明知他是故意博人同情,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可曾受伤?”

国师闻言,莞尔一笑。

太子心底一松。

裘安伸出太医帮他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挥给满朝文武看:“一点烫伤。没事。”

皇帝点点头,冷不防问他:“你为何在京郊的园子里囤积梓木?”

裘安一楞。突然间,他暗里惊呼一声:练白棠,你害惨老子了!

他目光瞬间冰冷如霜,在人群中极快的锁定方御史,裂嘴对他一笑,一口白牙犀利锋锐。

他挺直背,正色中带着些委屈的道:“陛下。那可不是侄儿买的梓木。侄儿只是借了园子给朋友做仓库而已。”

方御史连声问:“谁?谁这么大的手笔买下了南京城内大半的梓木?!”

裘安侧头问他:“方大人是吧?我朋友有钱买木料关你屁事?”

皇帝扯了扯嘴角,不痛不痒的斥责道:“裘安。大胆!”

方御史面皮涨红,冷笑道:“怎么没有关系?你这位朋友,前脚囤积梓木,后脚官仓就起了大火。你可知今日木材商行开市,梓木的价格涨了几成?”

裘安哈的声:“方大人的意思是,我这个朋友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到昨夜仓库会起火所以才事先囤积木料?”

方御史没理他,向皇帝道:“陛下,臣觉得此事十分可疑。昨夜虽然雷电交加,可是仓库看管森严,不该轻易起此大火啊!”

皇帝唔了声,问道:“应天府府尹何在?”

钟大人急忙出列:“臣在此。”

“火灾起因查过了么?”

钟大人的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昨夜电闪雷鸣。看守大仓库的两名小吏为救火一死一伤。伤着的那人被木头砸了脑袋,还未清醒。”

朝上静了片刻,皇帝叹息道:“好好嘉赏他们。”

换句话说,现场什么情况,怎么起火的,便没了人证?

“陛下!”方御史激动不已,“此案大有玄妙。臣请三司会审,捉拿练白棠!”

第65章 进殿

皇帝与国师再度听到练白棠这个名字,意外的双目对视,心中皆有好奇。皇帝咦了声,目光如电:“裘安还未曾说道他朋友的姓名,方大人怎已知晓?”

方御史暗道遭糕!自己一激动,说漏嘴了,忙描补道:“臣身为御史,时刻不忘关注朝野。练白棠此人之前声名狼藉,突然洗心革面,已被坊间热议。臣略加关注,就发现他买进了大量梓木之事。不过之前只道他做的是雕版行业的生意,多进些些梓木也不为过。昨夜大火后,臣略觉不安。便叫人去几家大商行查了查练白棠手笔。陛下,他足足买了五万两银子的木料,多以梓木为主。今日之后,他这些木料的价值,起码可以翻三番哪!”

哗的声,朝堂如滚水般议论沸腾。

徐裘安攥紧了手心。他也不知白棠为何要买这么多梓木。但是,白棠绝不会为了赚这么些钱,胆大包天得放火烧官仓!

他噗的声轻笑,笑声渐响。响得群臣耳内翁翁,皆静下来注目于他。

“方大人接下来是不是怀疑爷我串通练白棠,他放火,我救火。在皇帝跟前赚个好前程?”徐裘安嗤的冷笑,磕头道,“陛下。裘安也有话要说。”

皇帝冷声道:“谁不让你说话了!”

方御史一听皇帝这口吻,微觉不妙。怎么自己说了半天,陛下还想包庇徐裘安?!

“陛下,官府断案,捉贼拿脏,讲得是个证据。方御史仅凭一己猜测没有任何凭证就要拿人问罪?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就算我徐裘安平时再怎么横行霸道,也绝不敢做这等有伤国体之事,对吧陛下?”徐裘安不等皇帝点头,又道,“如果此例一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也大可说是方大人看我魏国公府不顺眼,方公子和我结了私仇,还有人眼红练白棠兰雪茶的方子,故意联合借机陷害我们呢!陛下英明,你可要为侄儿和白棠作主!”

方御史气得全身颤抖:“徐裘安,你血口喷人!”

然他回首四望,朝中官员的脸上,皆有股淡淡的嫌弃之色:你方才不也是毫无证据就血口喷人了么?他一口气险些没渡上来。重重的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臣的确没有证据。但臣身为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此事明明百般蹊跷,又事关迁都大计!陛下万不可掉易轻心视若不见啊!”

太子的手,又握紧了。

迁都。

迁都是父皇不顾群臣反对,力压众异,执意督办、最为要紧之事。这个方悯,一刀见骨!

果然,皇帝面色刹时阴沉起来。难道,真有不轨之人意图阻挠自己的迁都大计?

方御史再接再厉:“臣请捉拿练白棠!”

裘安跳了起来:“无凭无据,凭何捉人?陛下,裘安愿与白棠在金殿与方御史当面对质!”

方御史冷声道:“练白棠有何资格面圣?三司会审,还怕冤枉了他不成?”

裘安裂嘴一笑:“三司会审,自是不怕冤枉人。就怕有人趁火打劫哪。兰雪的方子,价值千金呢!”他朝皇帝重重磕头,“求陛下开恩,给裘安和白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皇帝自然不信裘安胆敢勾结他人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略微沉吟后,点头道:“宣练白棠!”

“宣——练白棠!”

方御史冷笑着退回文臣队列中。目光顺带扫过了徐裘安:就算你猜中了全部,那又如何?练白棠不交出兰雪茶的方子,休想囫囵着回松竹斋!

徐裘安喘了口气:只要不下狱,他总有法子护着白棠!唉,白棠平时胆子不小,但莫名其妙被捉拿到殿上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吓得尿裤子了怎么办?何况,这事儿,他怎么解释得清啊?

在宫门外领了旨义的施亮,立即率部赶到松竹斋。

眼见松竹斋被官兵包围,其他书斋的掌柜们胆战心惊!

“出了何事?官兵怎么到松竹斋拿人了?”

施亮骑在马上,对围观者大声喝道:“五城兵马司奉旨拿练白棠上殿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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