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枝(3)
……
云锦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屋子里有浓浓的苦香味,敞开的窗户外是一片幽深的紫竹林。
云锦目光落在上好的梨花木床上,发现了自己的身体。
云锦这才过来发现已经死了,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尸体,而自己现在只是个魂灵。
这时门被推开,江峮一身青衣,看起来风华蕴藉。
只是他眉头紧锁,神情疲惫,手里捧着一身白鹤纹的衣衫。
云锦蹙眉,心下不安。
这男人不会想给自己更衣吧?! 男女授受不亲啊,虽然自己现在是死人。
情况如云锦所想,江峮走至云锦身边,单膝跪下。
“阿锦,我给你更衣可好”声音沙哑,声线温柔。
“不好!”云锦站在江峮身后,果断拒绝,神情焦躁。
如果不是云锦已死,只怕此时她早就扑了上去。
可人鬼殊途,江峮根本听不见云锦的声音。
“阿锦,你莫害羞,我们俩早已有夫妻之实,如果你不愿意我会闭着眼睛。”江峮露出干净的笑容,微微羞涩。
“浪荡子!”云锦见江峮开始解自己的外衫顿时红了脸。
“你若再动一下,本姑娘不会放过你!”云锦叉腰,挡在自己尸首前。
可江峮仿若未闻,甚至手穿过了云锦的魂灵替云锦的尸首揭开衣衫。
“流氓!”云锦急得跺脚,可无济于事。
眼见江峮已经解到了内衫,云锦干脆一捂脸躲到屏风后不愿再看。
“真是丢人啊,死都死了,贞洁还没保住!”
良久,云锦才从屏风后出来,见到自己的尸首衣服已经换好才松了口气。
江峮依旧半跪在床前,神情缱绻。
“阿锦,你等我片刻可好?”
“不好!”云锦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虽然自己已经死了。
“阿锦,我很快就来寻你。”说完,江峮在云锦的脸颊上轻啄一下,起身离开。
云锦傻眼,自己的尸首居然被亲了!!!
经过一夜的寒冷,云锦脸色乌青 ,唇色发黑,五官因为毒素隐隐有血色,一副厉鬼模样,而江峮居然丝毫不嫌弃亲了上去。
云锦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脏,奇怪自己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感受到心脏在跳动呢。
她努力平息自己,跟上了江峮。
今日林默之大婚,李尚书为了巴结楚候家的小公子早早就备上了请帖。
江候家的小公子是全临安有名的神童,七岁就惊才绝绝赢了天下第一棋圣,八岁一篇《治国论》被圣上奉为神作。九岁拜入明安大师门下,修禅论道。自此闲云野鹤,不愿入朝。
这样的人却又偏偏生在了钟鼎世家,江候一生戎马天下,尊为开国神将。江候年迈之际得了个小孙儿,疼得如命根子一般。想了几天才哆哆嗦嗦地取了个名,江峮,字鹤亭。
可偏偏江峮很不喜欢鹤亭二字,毫无理由。
整个府上除了老侯爷,没人敢叫这鹤亭二字。当然除了云锦。
江峮一路快马至李尚书府,可怜那云锦,一介鬼魂只能在后头慢慢游荡,简直要气得吐血。
不用通传,江峮径直进了尚书府。
“哎呦,叔叔怎么来了,小老儿好在门口迎接您啊。”一直在招呼同僚的李尚书眼尖得很,一见江峮立刻迎了上去。
江峮虽年纪轻,不过二十,但无奈江候一家辈分着实大。哪怕是五十多的李景也要叫声叔叔。
“不必,李公我今日可不是来喝喜酒的。”江峮道。
李景笑脸一僵,不是来祝喜,那就是来闹事的。
“叔叔这是何意”李景作了个福,神情僵硬。
作者有话要说:江峮(qun)二声
第2章 殉情
江峮冷笑:“你李家以为扶持一个傀儡宰相,就能在朝上只手遮天”
李景脸色不变,顿了顿道:“叔叔这话,小老儿听得不明白,今日宴会人多还请叔叔上座,今日皇后娘娘也来,叔叔做事,须得为江家思虑。”
这话是炫耀也是暗示,若是江峮搅和了婚礼,那就是得罪了皇后。
此刻林默之的迎亲队已将至,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喜乐声,好不热闹。
江峮冷哼:“李老怕是老糊涂了,我江家连皇帝都不惧,又何惧一个失了宠的皇后。”
李景一怔,似乎没想到江家的小公子如此不留情面,更如此胆大妄为。
他原是只是抱着侥幸发了请帖,且根本未想到江峮会赏李家的脸面来,不成想今日且到招来个麻烦。
也不知这江峮何故为难他李家,莫不是因为林默之。
云锦飘到李府的时候,正好遇到骑在高马上的林默之,红袍加身,更显得风姿绰约。
云锦霎时红了眼睛,未曾想再见,她已身死,而他却另娶他人。
“林郎……”云锦嘴唇翕动,却最终一句未说出来。
林默之在门前下了马,眉梢带喜,他抬步向前,与云锦恰好擦肩而过。
云锦静静站在原地,竟生不起勇气进入李府。
周围宾客的欢笑声,四周在地上捡着喜糖的孩子们,一个个嘴上都咧着开心的笑容。
又有谁知道昨夜她死在了雪夜里,孤零零的。
连最爱的人都不愿见她,被家族厌恶驱逐,孤身苟延残喘。
他们大喜之日,是她身死之时。
本是一片其乐融融,可李府中突然穿出女眷的尖叫声,一片慌乱。
云锦从思绪中惊醒,她想起江峮临行时说的话,顿时慌慌忙忙地跑到李府之中。
刚到门口便见江峮在众目睽睽之下持剑指向林默之。
林默之神情淡然,似乎笃定江峮不会对他下杀手。
“江峮,你今日不敢杀了我,众目睽睽刺杀当朝宰相,只怕江家也保不住你。”林默之未退一步,嘴角勾着虚伪的笑意。
江峮一身青衣,修长如竹,眉眼如寒冰,手中的佩剑直直指向林默之的胸膛。
“不敢?”江峮低声说出这里两字,眼中寒意更甚 手中的剑抵住林默之的心脏处。
“你可知,她昨夜死在了你宰相府外”江峮的眼睛出现红意,杀气腾腾。
林默之嘴角的笑意僵住,良久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回道:“一个y妇,死不足惜。”
一字一句,淡然处之,甚至带着些嘲讽。
走至两人跟前的云锦听到林默之这一句,彻底白了脸。他竟如此低贱自己。
江峮手中的剑深入一寸,若不是想让林默之在众人面前吐出真相,只怕他早就一剑解决了他。
宾客皆掩面躲在一处看戏,各自心情不同,有幸灾乐祸的,有盘点算计的,也有担忧的,各自计较。
见了江峮真捅了当今宰相,其余搓着厚厚脂粉的女子又不免尖叫出声。一时间,鸡飞狗跳。
而李景怕祸殃池鱼,早就跑了没影 ,大概去商讨对策去了。在江家面前,谈不得脸面。
云锦自己也是十分焦急,她也十分怕江峮真杀了林默之。
哪怕林默之对自己有误解,可毕竟是自己心尖上的人,怎么舍得他命丧黄泉。
可她不过是个鬼魂,什么事都不能做,也不能阻止 ,只能在二人之间独自焦急。
“江峮,你个混蛋!你凭什么来伤害林郎!”云锦大喊,明知江峮听不见,但也好让自己出出气。
“江峮,云锦可真是你的死穴啊。”林默之垂眼,好像剑未刺在自己身上。
“你可得感谢我,当初若不是我,你怎能得到她。”
“当年景湖畔救她的也是你吧……”
“呵呵呵,可惜啊,她至死也只爱我,厌恶你至极呢,江峮你傲然一世,却未曾想在云锦面前你竟能如此委曲求全。”
林默之声音极淡,他的声音只有对面的江峮能听到,以及一旁的云锦。
云锦听到第二句话,就不可思议地看向林默之。
当初给她下药的居然是林默之!
当初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几乎疯掉,谁都怀疑却唯独未怀疑过林默之。
甚至下令赶走了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莺儿,最后一次看到莺儿的时候,她已成了花萼楼最底层的歌女。
云锦简直觉得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她不愿相信这些,可这话是林默之自己亲口说的。
还有当初景湖畔,竟是……江峮。
泪水不自觉就涌了出来,这些年她过得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