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南枝(12)
“傻瓜,要是你暴露江姨娘的身份怎么办?”云锦望了望头顶绿叶上的光线,太阳光依旧火辣辣的。四周的水汽稀稀疏疏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
耳边似有鸟叫声,蝉鸣声交加相错,风声猎猎作响。
“林公子怎么会和江姨娘扯上关系因为江姨娘长得漂亮吗?”莺儿觉得还好小姐早早厌恶了林默之,不然林默之迟早害了小姐。
“漂亮是其次,主要是江栖的姓氏。”云锦拿着湿漉漉的叶子穿过假山继续往前走。
“姓江又怎么了”莺儿还是不太懂。
“你傻呀莺儿,这满临安还有谁家的皇亲贵胄姓江”云锦无奈道。
“江小公子家可是江栖和江侯家并没有关系啊。”莺儿撇了撇嘴,那江栖是云锦父亲的第五房小妾,暗地里最是受宠。
这江栖没嫁给云锦父亲之前是花萼楼上的头牌,一双绣花鞋都价值千金,天性风流却被云老爷锁进了黄金屋。
血色罗裙翻酒污,这江栖自从入了云府什么荒唐事都做尽了。
江栖也不怕多这一桩风流债,但这对于林默之却是不同的。
第10章 中元(1)
“爷爷,您也不管管我那便宜爹!隔三差五他就往后院里带个新姨娘回来,天天各处院子过节似的!”
一片苦竹丛恰好挡住的刺目的光线,滚烫的热浪,老爷子悠悠哉哉地坐在亭子里喝茶,观棋。从云锦进来老爷子连个眼神都没落在云锦身上。
两个不大的小童姿态端庄的在棋盘前下棋,偶尔老爷子不时出声:“哎哎,怎么走呢该走这!”
云锦见自家老头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不恼,她挥挥手让莺儿退到一边,自个儿蹲在老爷子的旁边倒了盏茶,闻了闻,直接灌了下去。
对面是老爷子不动声色地笑了,敲了敲桌面。
“噗……烫死我了!”云锦一口茶水还没吞下去就被烫得舌头一麻。
两小童全程目不斜视,手里下棋的动作也不停。
“爷爷,你这刚入秋不久就开始喝热茶也不嫌热。”
“我老了,比不上你年轻人,受不得凉。”老爷子叹了口气,继续饮茶。
“倒是云丫头你,多大的人了还没点长进,整日里毛毛躁躁的,不像话!”老爷子说着说着就生气起来,一把的白胡子都要吹起来。
云老爷子一生都是个读书人,年纪轻轻就做了当朝皇帝的老师,师门下更是无数御史台的大夫相卿。
也就是近些年来才逐渐退出官场,老爷子虽是年迈但一身文人的傲气和坏毛病都还在,见不得云锦成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
最是无奈的是生了云临辉这个不着调的儿子和老来得了个更不着调的孙女。
但到底是自家的嫡亲孙女,云家的唯一的血脉,老爷子嘴上再是不愿意,这心里头还是真真疼着云锦的。
“后院的事找我干嘛?你该去找李立秋去啊。”老爷子又是瞪了一眼云锦,气呼呼吹了吹滚烫的热茶。
“您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啦,她李立秋怎么愿意管这种吃力还不讨好的事情。您家嫡亲孙女都被欺负了,您还不管管吗?”
云锦往老爷子身旁凑了凑,亲昵地拉了拉老爷子的素白袖子。
老爷子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咳了几声,恶狠狠道:“没用的东西,小时候日日让你去江家小子跟前去学学,结果什么都没学到还被宠成这副不着调的样子!”
“你一个嫡女还怕后院那群外面的女人不成,尽管拿起架子来惩治就是,借着我老头子的名号谁敢管你就算你那老子回来也不敢管。”
老爷子一口气说了许多,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小童的棋盘又瞪着大眼吹起胡子来。
“扶风,你看看你!怎么又输了我都教你多少次别往那走了,你就是不听!顽固不化的破孩子哟,气死老夫我了!”
云锦站了起来,以免自家爷爷的口水误伤自己 “爷爷,今日是中元,江峮约了我去赏灯。”
“那你万万收敛些,莫叫江小公子看清你那跳脱性子,混账脾气!”
“哼,江峮就偏偏喜欢我这跳脱性子,混账脾气!”云锦愤愤道,怎么自己在自家爷爷嘴里一句好话都没有。
她做人再差劲也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不然江峮心比天高,怎么独独她入得了江峮的眼。肯定是她云锦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你见江峮可莫扮成这副吓死人的样子。”老爷子不客气地嘲讽。
今日云锦为了来老爷子这装可怜故意上了层粉,刚才被薄汗弄花些,但脸色依旧白得瘆人。
“江峮才不会像您这样只会取笑我。”云锦不以为然。
一阵穿堂风吹起云锦的云纹袍子,天上突然落下豆粒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亭子上。
天色已是近晚,天边的火烧云如火如荼,雨意就这样突如其来,空气里隐隐约约有着木樨香气混杂着泥土香和竹子的清苦味。
亭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停下手中的事情,脑袋里的思绪,隔着一层雨幕把视线转移到天边的如火云霞。
“爷爷,江峮还在等我。”云锦起身挥了挥手,示意莺儿该离开了。
“还下着雨,让扶风给你拿把油纸伞去,莫受了风寒。”
“不必了,拿片荷叶挡挡也行。江峮见我这样迫切想见他,说不定就原谅我了。”
云锦一双星眸眨了眨,迅速起身到亭子里的一缸落霞映雪前,未等老爷子反应过来就伸手摘了莲叶,走时还不忘替莺儿也摘一个。
等到老爷子反应过来时,云锦和莺儿已经消失在雨帘中。
“云锦!你个小混账!那是我精心养了半年的粉莲!”
……
云锦隔着层层的雨幕见到在走廊等她的江峮时,心几乎化成了一滩水。
葱白的手臂举着一大片绿色的莲叶顶在发髻上,如玉的面容因为跑的过于急促透着一抹红晕,如花美眷,鬓云乱洒。
她本想一下子扑个江峮满怀,可又怕自己身上有雨汽以免染了风寒给江峮,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怎么不打伞就急慌慌过来了受了凉可怎么办?”江峮递了随身的帕子给云锦。
帕子叠的干净整齐,可云锦还是眼尖帕子角落还歪歪扭扭绣着江鹤亭三字。
这是云锦送给江峮十五岁时的生辰礼物。那时云锦已及笄好几年,自认为是江峮的长姐,她琢磨了几日才好不容易绣了个帕子作为江峮的生辰贺礼。
想不到,他还一直留着,并且保存的那么好。
“鹤亭……”软软的,糯糯的像撒娇的小猫,云锦低头。
在重生之前她无数次叫唤过这个名字,无一例外都是高高在上,长辈一般的语气,好像眼前的男人只是小她三岁的幼弟,其他再无关系。
直到她众叛亲离,而这个她一直当做弟弟的男人突然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替她遮风挡雨,陪她走黄泉路。
“恩?怎么了?”江峮回过头看向低自己一头的云锦,淡淡的苦香味萦绕在两人的鼻尖。
“没什么,只是雨下得那么大,我怕灯会取消。”云锦捏了捏手中似乎带着江峮身上苦香的帕子,又还给了江峮。
“无妨,雨一会儿就该停了。”江峮目光微微停顿在眼前帕子上,未接。
“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我只允许你一人用。”
“好……”
这样说着,雨霎时停了下来,黄昏渐晚,雨汽淋漓。
初秋的雨水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
江峮伸出手接下云锦递出的帕子,但握住云锦的手却没有再松开。
云锦悄然低下头,已是羞红了脸 “若是别人看到该说我恬不知羞,不顾男女之防了。”
“小姐,小奴在这瞧着呢,不会有人看见的。”不远处一直被忽略的莺儿终于说了句话。
“……哦”云锦本是想着江峮多和自己说句话,却被莺儿搭了话茬,一时间刚才好不容易营造的旖旎气氛消失殆尽。
云锦强忍着把莺儿揍一顿的冲动,露出个阴恻恻的笑容。
“小姐,您别那么笑,怪吓人的,小奴害怕……”莺儿弱弱地迸出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云锦咬牙切齿“好想把莺儿锤一顿哟!”
作者君:拉倒吧,人家江小公子早就知道你啥脾气,现在凹娇软清纯人设,完啦!
江峮:“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