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莫欺少年穷(105)
阮绵绵迟疑地抬起头,探求地望向面前人。
叱戮连泽眼神专注,缓缓开口。
那些曾被掩埋的真相也一点点掀开。
那是五年前的盛夏。北墉军队攻至洛宁城下,双方业已交战数日。
议事中的他出了营帐,从亲卫手中接过洛宁来信。
信是由留仙酒楼遣出的。而留仙酒楼是他们在洛宁仅存的情报点。
为了不被南楚方面察觉,他几乎未曾动用过此处。
可撤离洛宁之前,他却敌不过私心,将支配该处的信物留给了她。
——因此,从那儿递出的消息,必定是因为她。
于是他拆开信。
信中有信,是她的字迹。
她在信中求他,让梁植尸体入土为安。
坦白说,这令他有些为难。梁植是南楚的英雄,可在他们北墉人看来,却是十恶不赦的魔头。苍黎山一战,多少北墉好儿郎魂散异乡。
如今好不容易斩杀了他。众人怒气未出尽。哪怕他贵为皇子,若想令梁植尸首安息,将士们也不会答应。
况且,引南楚军队出城作战的计策,还需以那位大将军的尸首为诱饵。
可是......
他指腹摩挲着纸上熟悉的字迹。
可是他在乎她的看法。
虽在他看来梁植死有余辜,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她如此恳求,他无法视若无睹。
不希望她失望,也不想她难过。
他想出了折中的法子,迅速写下回信,着人秘密送往洛宁城内。
阮绵绵听了有一会儿。她还是想不通:“奇怪,可我确实没收到回信啊。”
她凝神想:“不光如此。后来我又去了留仙酒楼。那门上落了锁,半个人影也没。而祝掌柜——”她肯定地说,“我在洛宁再也没看着。”
叱戮连泽一笑,笑不及眼底。声音阴测测的:“这便是我那三哥的好手段。”
阮绵绵听着便头皮发麻。她醒来后失忆那段时间,他偶然也会用这样瘆人的语气讲话。她每次听了都有些害怕。
阮绵绵偷偷将被子拉高了些。
叱戮连泽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他眼神巡视过她面上:“怕了?”
阮绵绵情不自禁想点头,却理智地克制住。
叱戮连泽轻笑:“怕什么,当初刺我一刀的那胆量去哪儿了?”
旧账新提,阮绵绵习惯性想转移话题。便问:“三皇子到底做了些什么?”
随着这话,青年的思绪再次被拉回五年前。
“三哥,你急招我有何事?”
他匆忙踏进议事的主营帐。帐内除了他三哥外,掌权的将领都在。约十来位。
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问:“三哥究竟有何事?”
他那位于上首的三哥本负手而立,闻声转头。怒气冲冲地将一张信纸甩至他脚下。
“本王的好弟弟,”三哥伸手怒指,“竟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角色!”
他屈膝捡起脚下信纸,展开扫了一眼。是他寄去洛宁的回信。
可越是这种时候,越须淡定。他笑起来:“仅凭这封不知哪来的信,三哥便召来各位将军,想给连泽定罪?”
他三哥冷哼道:“旬烈曾做过你的伴读。你的字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来人,宣旬烈进来!”
一人掀帘而入:“方才属下看过,确实是九殿下的字迹无虞。”
他面上从容,心里却暗恨:旬烈这个背弃旧主的小人。
不过也并非到了绝境。他神色冷冷道:“谁不知旬烈早归了三哥麾下。如今还不是三哥指哪儿说哪儿。”
“好弟弟,你以为是做兄长设计陷害你?”三哥不怒反笑,“错了,大错特错!”
“三哥什么意思?”
“要害你的,是流渚那位小郡主。”三哥道,“你倒是情真意切。竟然想私下将梁植那老贼的尸首送回。可人家却非想要尸首那么简单。你可知这信从哪儿来的?”
三哥嗤笑道:“这信是南楚那老皇帝遣人送来的。”
拍手间,一个小太监被带进来。嘴里求爹爹告奶奶念叨着汉话:“两军开仗不斩来使,奴才只是个送信的。各位大人快放奴才回去吧。”
他当时扫了眼,那软脚虾一样的小太监,确实在南楚宫中见过。
可他还没来的细问。他三哥便拔出刀,手起刀落。那小太监瞬间身首异处。
“想要挑拨我们兄弟感情的人,本王绝不放过。”三哥命人将小太尸首拖下,“南楚老皇帝狐狸似的狡诈。借由那小郡主呈上的信件。便想让你我兄弟离心,自乱阵脚。”
三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被红颜祸水迷了眼,三哥不怪你。草原上的雄鹰尚有折翼的时候,何况你我。但三哥希望你日后以咱们北墉利益为先,别再陷入南地的美人计中,忘了身份。”
这一番当着众人面的恩威并施,实属好手段。
他心里自然明白,绝非面上这么简单。可所谓的人证物证俱全,他只得暂时忍下。
“三哥教导的是,连泽糊涂了。”
第104章 【散雾】
阮绵指尖收紧,紧张道:“你信了?”
叱戮连泽克制住笑意,故意板起脸:“嗯。”
阮绵绵两只手扒住他的衣袖,磕磕巴巴地解释:“冤枉啊!我连回信的影子都没看到。拿什么往上呈?”
青年倨傲地半阖眼皮,不理睬。可唇角却扬起了很浅的弧度。
他那时心中自然是不信的。
说得准确些,是不想、也不愿相信。
因着回信一事,他被三哥暂时罢免了军职。在军中的威信也受到很大影响。甚至连议事和攻城也被禁止参与。
这意味着,他再想立下军功便难了。
他冒死在洛宁蛰伏两年,便是为了立功翻身。却不成想,一朝毁之殆尽。
他笑起来,将那些艰难的过往独自掩埋。只道:“我想你个兔儿胆,也是不敢做这样的事的。”
于是他想去求证,想去亲自问问她。
攻破洛阳城那日,他不顾三哥阻拦,带着一队亲兵也进了城。
他命人去护住流渚质子府。可得到的回禀却是:“殿下,郡主不在府内。”
她能去哪儿?安不安全?
又或者说,她......是否还活着?
他握马缰的手紧了又紧。下令道:“去各处搜找,有消息立刻来报。”
而他自己,则迅速策马往皇宫赶去。
他心里藏着情爱,却也满怀野心与抱负。攻城擒王,他绝不可能将自己辛苦两年的成果拱手让人。
阮绵绵拥着被子问:“然后你去了宫中,反倒找到了我?”
叱戮连泽点头。倒也是巧,要寻的人恰在宫中。
他因着寻她一事,耽误了先机。三哥已经率人攻破宫门。他心中暗恨,却也只能按下。
随后,便听闻帝后已纵火自焚于华严殿,他微怔。片刻功夫,有人前来禀报:“殿下!找到郡主了,郡主就在华严殿那边!”
他听了消息,心中欣喜。便快速朝华严殿而去。
阮绵绵缩回爪子,呐呐道:“然后,一见面我便刺伤了你。”
“是啊,后来你便得了南楚的公主封号。”他故意凑近了道,“崇义公主。好个深明大义的公主殿下。南楚那边可都是在传诵你的’英勇‘事迹。”
阮绵绵捂住双耳,羞愧得满脸通红。
青年挑眉,玩味道:“羔羊竟也敢攻击孤狼了。你那日真是胆量惊人呐。”
阮绵绵小声道:“对不起。我......我做了件蠢事。”
他眼眸微眯,故意凑近了道:“现在知道北地的男儿心胸有多宽广了罢。便是你这般绝情,但你醒来后,我也没动你一根手指头。”
这人,居然还记着她之前故意说的气话。还有,明明就有天天恐吓她好不好。
阮绵绵不禁想起当时的自己,成日就跟在黄鼠狼窝里做客的小鸡崽似的。时刻战战兢兢,日夜提心吊胆。
不过,也确实是她有错在先。阮绵绵垂下脑袋,不好反驳。
他见她羞愧难当,一脸沮丧的模样,便收起了调侃的心思。贴近她耳边道:“含章,你求我的事,我都办到了。”
阮绵绵不习惯耳旁有热气,遮住耳朵躲开了些。
“什么事?”她眨眨眼,有些发懵。
“收到信当晚,我便命人将梁植尸首换下来了。”
阮绵绵瞪大了眼。
面前的青年又道:“后头梁植家的小崽子,还有那倒霉的小姑娘。我都偷偷命人偷偷将尸首换下,就地掩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