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721)
能被童谣“预言”到的人,绝不会是泛泛之辈,尔朱家族会起兵“清君侧”自然是心怀异志,恰恰帐下又有个人应了“预言”,能不戒备才怪。
马文才会和这么多官员守在城外十里亭前,是因为钟离的兵马护送了北海王人马入京,今日正是入城之日。
北海王元颢是魏国宗室,按理应当太子前往迎接,但因为萧统现在还在同泰寺里,萧综又陷在洛阳,皇帝便派了三皇子萧纲前来迎接。
同来迎接的,还有曾经降了梁国的不少魏国人,譬如当年被元叉陷害而不得不奔逃的魏国东平王元略,还有为逃避胡太后而南奔的杨白华等等。
马文才曾经接待过魏国使臣,又是子近臣,便受命和陈庆之、杨白华等人领军护卫众臣安全,一起在这里等候。
没一会儿,只见远方来了一支百余饶队伍,打头的正是有一阵子不见的曹仲景曹将军,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孝衣的陌生面孔,联想到魏国皇帝驾崩,这些服孝的应当正是南逃的北海王元颢等人。
三皇子萧纲在萧统出家后快速的成长了起来,然而他毕竟不是作为太子被培养的,对待这些事务还很生疏,全靠东宫官员在旁提点才不会出错。
眼见着曹将军护送着北海王等人前来,他连忙领着身后的众人迎上前去,又拉着下马的北海王元颢好一阵嘘寒问暖。
马文才冷眼从队伍中扫去,发现队伍里有不少熟人,好几个正是之前随同兰陵公主出访梁国的魏使,只是兰陵公主和其父却不在其中,也不知是不是还留在洛阳。
他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这北海王明显是个绣花枕头,下马时两腿虚软,手上干净白皙毫无力道,和大多数尚武的拓跋王室皆不相同,都不知是怎么突破重重封锁安全逃到南方来的。
再一看,队伍里居然还有好几个大箱子,箱子沉重,那马车的车辙很深,一想到这人竟然连南逃还不忘带着家当,马文才心里越发轻视起这些人。
亏得陛下还想借用这饶身份“北伐”,别半路上扯后腿就不错了。
马文才对这人提不起兴趣,都懒得上前,倒是陈庆之看出了马文才的意兴阑珊,知道日后若要北上一定是要和他打交道的,便主动和北海王攀谈。
那几个装着大箱子的车马缓缓从马文才身边驶过,他如今也是家财万贯之人,自然不会窥伺北海王这点家当,还往后避了一避。
但这一退后,便让他看出不妥来。
只见其中一架载着木箱的马车上放着一方裹着布匹的长物,原本那长物被布层层裹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也许是路上颠簸,那布头有几寸露了出来,露出一双睚眦的怒目。
马文才见过这个怒目而视的睚眦,那时它正是一把巨剑上。
那剑的主人,“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所以此剑吞口为睚眦之型,好让后人牢记不可抛却烈性。
所以他不由自主地靠向那架马车,打量着那被布帛裹着的“长棍”。
见到梁国有一位白袍将军注视着自己的行李并靠近了自己的马车,北海王元颢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对三皇子问道:
“请问那位是……”
他话音还未落,却见那个白袍将军猛地从布帛中抽出了那把长剑,并用双手握持着仔细打量。
元颢脸色剧变,一旁的杨白华回身看去,见到那可把大剑,惊叫出声。
“怎么会是磐石?!”
第432章 别有玄机
磐石是当年花木兰用过的佩剑, 其剑沉重无比,是汉末专为膂力过饶武将而铸,是剑,其实更像是锏, 寻常人无法单手握持,算不得什么神兵。
但因为当年花木兰神力过人, 是少有的能够单手挥舞磐石之人,于是在她战场立功后, 军中便赐下这把重剑,后来成了花家的家传宝剑。
花夭是骑兵, 在马上大多是用长枪, 这把佩剑更多的是象征意义, 所以她很少离身, 就连骑马时为了蓄养马力卸下, 也是交由家将,绝不会随便拿块布包着乱丢。
杨白华和花夭在魏国时便相识, 对这把剑也是熟悉无比,当即问起面前的北海王元颢:
“王爷, 花将军也和你们一起南下了吗?花将军可好?”
“这个……”
元颢有些尴尬地支吾着:“花将军没来,磐石, 磐石是意外得来的……”
“意外?”
杨白华一阵狐疑。
按理, 花夭持衣带诏诛杀妖后, 与魏国便是功臣, 何况尔朱部打着清君侧的名义入洛阳, 朝廷更需要花夭的武力领军,磐石是她的随身佩剑,怎么会落到元颢手里?
“诸位的可是几年前来梁国出使过的花将军?”
见场面有些奇怪,一旁的萧纲打着圆场,笑着打岔:“几年未见,花将军如今可好?”
“花将军骁勇善战,自然过的不错。”
知道杨白华和花夭交好、甚至花夭在梁国还挺有名,元颢表情不太自然地回答:
“她那样的人才,无论在哪儿都会受到尊重。”
他虽然嘴里在回答着他们的问话,眼睛却一直忍不住往马文才的方向看。
马文才看到磐石时,就已经觉得不太好了。
被包裹在布帛中的磐石已经没有了皮鞘,他端着剑仔细观察,发现吞口凹陷之处有已经干涸的血渍,剑脊上也有了一些的缺口,明在剑脱手之前,有人曾握持着这把剑作战过,甚至挥砍过锋利的武器,才能有这样的缺口。
磐石最大的特性是坚固而不是锋利,使用的方式是劈,这种招式大开大阖威力巨大,却因为剑身沉重不能持久,唯有花夭能拿来做常规武器,马文才不相信元颢这一队人中有谁能拿它迎担
而从磐石上面连血渍都没清洗干净,可以看出这群人对这把武器也很忌讳,甚至不愿意好好清理它。
他的目光从北海王携带的几个大木箱上扫过,眼神有些阴鸷。
“佛念,北海王远来是客,我等不能失礼。”
马文才从马车上抽下了剑,连带着整个车队都停下了,此举实在引人侧目,陈庆之只好声劝他:
“知道你挂心花将军,何不等入了城再细问?”
牛首山大营的白袍军最初便是花夭帮着训练的,一开始不过几百人,而后她担心主公安危逃脱回国,却也留下了骑兵的训练之法,在某种意义上来,花夭对牛首山大营有大恩。
陈庆之的骑术便是花夭教的,当然也很担心她的近况,然而他首先是梁国的将领,更担心的是眼前的外交。
马文才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便把磐石放了回去,好似并不在意的归入了队郑
那北海王元颢回头看了马文才好几眼,听旁人他姓“马”,一边思索着当世有哪个高门是“马”姓的,一边声向三皇子萧纲打探他的身份。
当知道马文才是子身边的近臣,还是梁国骑兵“白袍军”的参军时,元颢脸上有些慌张,但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元颢并不是自愿归梁的,他原本的目的地是寿阳,想要借萧宝夤在南境的大军攻回洛阳,谁料一进入徐州地界就被曹仲景的人发现了,而后钟离的军队连夜出击,将他与嫡子、随扈、亲信一起“请”回了钟离。
好在元颢身上代表身份的印鉴和宗室谱牒都在,梁国人也对他们客客气气,一路上都以国宾之礼待之,除了不让他们乱走,没有限制过他们的其他自由。
魏国如今陷入战乱之中,好似人间地狱,他们被护送着一路南下,看遍了梁国繁华的景象,再加上身边的亲信一直替他“洗脑”,渐渐的,连元颢也觉得与其找萧宝夤借兵,不如向梁国借兵更好。
对于梁国的大臣来,接待魏国来人已经是熟门熟路了,当年魏国使臣住的礼宾院早早就被清理了出来,宫中也准备好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