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698)
若是这些阀门顺利入京,又听闻胡太后已死,结果很难预料。也许会就地投降,也许会报复性地劫掠,反正六镇现在到处都在动乱,宗室坐镇的将领死了那么多,洛阳必定动荡,他们再做一次叛军也没有什么。
一君一臣想了会儿,都无法推断接下来的可能。
“还有一种可能,对魏国最坏,却对我国最有利。”
马文才指了个“三”,沉声道:“魏帝如果用‘衣带诏’求救,说明胡太后已经对魏帝起了杀心,使者说花夭一直没有传出消息,而且宫门也一直未开,也许胡太后已死不假,但魏帝也出了事。”
“你是说……”
萧衍眼睛一亮。
“从种种迹象来看,第三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花夭杀了胡太后,要是魏帝没出事,此时她便是匡扶社稷的功臣,绝不该毫无消息传出;而魏帝若还活着,宗室领袖虽死,但宗室是以血脉传承而非功绩,魏国受到的打击绝没有那般大,此时正该是小皇帝安抚忠臣、稳定民心的时候,为何却不出面?”
马文才叹息道:“若是这种情况,那魏国必乱……”
而皇帝一直等待着的时机,也即将到来了。
萧衍听到马文才的推断,眼中异彩连连,抚掌大笑:
“善,大善!”
他激动之下,立刻便要召集群臣入宫觐见商议。
马文才只是推断,尚不敢肯定,在他的极力劝说下,皇帝终于按捺住了心中的狂热,先下令各方打探切实的消息,再秘密传令相应的文武大臣入宫,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马文才作为皇帝最信任的近臣,自然也参与了这场讨论。
魏国皇帝明年即将加冠,鲜卑人早婚,他的后宫却一直没有留下子嗣,魏臣们逼迫太后还政给魏帝,一是皇帝即将加冠应当亲政,二是担忧太后为了干政残害皇嗣,必须要削弱太后手中的权利。
矛盾无法避免,最终就会激发出来。
胡太后又不是如元魏冯太后那样聪明绝顶又有政治手腕的女人,会选择这种昏招很符合她一直以来残暴贪淫的风格。
但说起来,魏国这种动乱,对梁国影响也不大,最多是派一支军队趁机进攻边境的一些城市,想进入魏国腹地却很难。
胡太后杀的只是京中的宗室,奉命镇守各军镇州府的宗室将领尚在,不会眼睁睁看着梁**队北上。
白袍骑作为梁国最近兴起的一支骑兵,也被萧衍寄予众望。陈庆之归国后带回了一路秘密绘作的地图,虽然只是从梁国前往洛阳的地图,但这也成了梁国目前最详实的地理资料,此时魏国内乱,地图正好派上用场。
这一场讨论一直进行到深夜,等到了月上中天,眼神坚毅的马文才和陈庆之才步出大殿,互相对视一眼,都察觉对方在微微颤抖着。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皇帝为了这一天筹备已久,早已经忍不住了。
而他们……
又何尝不是在等着这“一鸣惊人”之日!
第416章 宏图远志
魏国乱起来了,梁国的朝堂也随着开始忙碌起来, 边境守将的战报和请求像是雪花片一样飞往建康, 大臣们也像是贪婪的鬣狗, 不停在考虑着该如何利用这个局面好好地啃下魏国这块肥肉。
这么多年过去,即使是萧衍也熄了北伐的雄心,但趁机向北扩张版图还是可以期冀的。
这种混乱不明的局面让两国互市的未来变得更加复杂, 互市曾经是胡太后一力支持的, 起初只是小规模交易两国需要的商品,后来两国尝到互市的甜头, 渐渐就从小规模的官方接触扩大到民间。
现在胡太后已死, 掌权的不知是谁,即使梁国这边费尽苦心建立好新的规则, 魏国那边不愿同意,官方的互市就没办法开展下去。
但这种复杂的局面并没有让他们为之却步, 互市带来的巨大利益足够抵挡大多数的风险,萧衍甚至在私下里透露出去风声,一旦魏国要中止互市, 马头城可以继续作为“交易”的地点对魏国商人开放互市。
有褚向和萧宝夤的暗中支持, 互市是禁不住的。
萧衍为了儿子的安危和消息,将对魏的情报和攻略当做了头等大事, 商人逐利,为了能维持互市, 对梁国的支持和交好便不会中断。
在这种情况下, 朝中对“五馆生”的需要越发迫切, 要选拔可用的人才,不但是为了管理互市,更是要从中选取足够聪明、可以胜任“搜集情报”工作的情报人员。
当然,这一切不会放在明面上表示出来,但萧衍点名让梁、马二人主持选人的事情,又要求“身家清白简单”,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之前和马文才他们同批的“天子门生”,大多已经入了各机要部门做辅臣,他们虽然不如马文才现在这般位高权重,却也不是什么小虾米,手里都掌握不少资源,消息一传出去后,曾经的“五馆生”们纷纷前来拜访。
马文才只了解会稽学馆的情况,恰巧要和其他五馆生请教其他四馆的详细情况,便在自家宅中接待了这些“同窗”,询问其他四馆现在的状况。
在不断的接触和来往中,不但这些五馆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马文才也从其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和关系,互相大有裨益。
他们这些“五馆生”之间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过,但随着原来越多的五馆生受到提拔,这种联系将成为最坚固的盟约,成为他们守望相互的力量。
京中的诏令向五馆送出,五馆的馆主们自然能从中看出皇帝要提拔“专业”人才的意思,开始联络从五馆出身、如今在各地历练或已经上任的优秀学生,他们之中有已经做到“县丞”、“主簿”的小官,也有在高门豪族身边做门客的管事,更多的则是在各个地方蹉跎着的小吏,如之前的梁山伯那样能做到一县县令位置的,绝无仅有。
即便如此,得到朝中的征召、馆主的举荐,除了一部分年纪已大不愿意折腾的五馆生,大部分都在收到荐书后或向主官暂时请辞,或直接辞了门客、管事的工作,带着朝廷的征召和荐书,拿上太守府开具的路引和驿票,前往建康。
随着五馆生们陆陆续续上京,马文才和梁山伯、褚向几人更忙了,几乎根本找不到处理私事的时间,马文才平时还有军务,其中的辛苦,更是不必再提。
在这种情况下,闲赋在家的合伙人祝英台没办法,只能挑起了分析各方情报和生意场上的大部分事情。
她头上顶着马文才“内弟”的身份,算是自己。
“马文才要这么多马干什么?陛下又不给钱,到后来都是我们养。”
祝英台翻着今年的账本,对着最近支出的一笔巨大开支皱眉,“白袍骑也没有这么多骑兵啊。陛下同意募兵了吗?”
“马是魏国巨盛马场所出,巨盛马场背后由魏国的宇文阀支持,主公的意图不在马,而在马场背后的宇文阀。”
马文才的门客指点着祝家的小公子,“这些马并不是为了白袍骑所购,所出自然得从主公那边走。”
祝英台听完后秒懂,没有再啰嗦。
这几年,即便祝英台再怎么迟钝,也看出马文才所图巨大。
得了湿法练出来的胆铜后,马文才一边依靠白袍骑壮大自己的势力,一边拉拢交好当年自徐州被发配南方的那些魏国降兵,借着为皇帝选拔骑兵的权利,将他们七七八八安置在南兖州,为牛首山大营养马。
当年萧综送往南兖州俘虏的那匹马,留下了三千匹在南兖州的马场饲养。南兖州之前是萧综的封地,大概是总怀着儿子还会回来的心思,南兖州现在依旧没有主官,这就给了马文才不少便利之处。
现在管理马场的是魏国那位高将军,他麾下诸士卒也大多在那里,平日里借着养马的理由,这些人的骑射功夫都没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