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456)
“我也是,我家今年田就种了一半,就怕又被淹,不敢使力气。”
“我也是,我也是……”
说话间,不少人打定了主意要回去侍弄家里的农田,说不得到了秋收还能有点收成。
没有了田在城里糊口的,和流民也差不多,说出去人人都瞧不起。
但凡有一点希望,谁也不希望靠讨饭过日子。
等看热闹的、听新鲜事的走了个干净,那“跑码头”的汉子也背着渔网吊儿郎当地拐入了几条小巷之中,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刚刚还打扮成渔夫样子的汉子已经换上了一身官服,出现在了府衙里。
“有劳都使了。”
几个佐吏面露不安。
“只是这么做,能有什么用处?”
“我也不知道。”
那位都使摇了摇头,“这都是你们梁县令吩咐杨厚才带回来的话,我们也只是照做而已。不过往好处想,至少大部分百姓开始相信今年不会再发水了。”
这种传播流言的事情,就不能找熟面孔做,这些太守府来的都使和官差们正合适。
太守府的人在当夜替梁山伯阻拦了片刻,后来趁夜散入各处,没有被当场抓住。
那杨厚才藏在梁山伯身后不远的高处,因为人人都注意到梁山伯,倒没发现杨厚才,在混乱大起之前,梁山伯就已经想好了计策,吩咐杨厚才先藏起来,之后从原路跑了回去,将消息带了回来。
现在整个鄞县因为困龙升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这些士门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这个风头上让梁山伯死,最多靠折磨他出一出气。
说起来,梁山伯什么也没做,就是往地上浇了一罐子水而已。
“我们天天给梁县令送水送粥,旁边几家的守卫对我们是虎视眈眈,就算我们想要强行把他从柱子上解下来,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也无能为力。”
一个佐吏恨声道:“要是傅歧或是马文才在这里,带着家将部曲要人,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几个都使都是会稽人士,俱都听过这几位“天子门生”的名字,就是不知道这新任的鄞县县令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听说那几位都是士族出身,照理说不会和他们这样的吏门寒生有交情。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间,突然有门子来报,说是衙门外冲进来好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把梁山伯抬了回来,往大堂里一丢,就走了。
这下子,众人骇然。
等他们冲到大堂里,只见奄奄一息地梁山伯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喘得像是拉破了的风箱。
“梁县令!”
“令长!”
几个都使迟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的梁山伯,将他搀扶了起来。
“劳烦,劳烦诸位,去把杨勉、刘主簿诸人捉拿归案,追还这几年被贪墨的粮草……”
梁山伯气若游丝地吩咐着。
“我,我这里无事。要再拖下去,我,我怕他们要跑了……”
“还管什么粮草,先找医者要紧!”
几个都使大惊失措,连忙喊人去找医者。
“他们绝想不到我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
半躺着的梁山伯一边咳嗽,一边摇头,死死攥着一个都使的手。
“去,去抓人,除恶务尽……”
那都使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下一刻就要断气的人,力气能这么大。
除了意志过人,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他敬佩地看着梁山伯,重重点了点头。
“你放心,世子让我们协从你行事,在你还能理事时,我们必定尽力相助!”
梁山伯眼中露出欣慰的笑容,还未说话,先剧咳了一阵。
待掩着口鼻的袖子移开,那袖子上已然一片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你放心,世子让我们协从你行事,在你还能(没)理(有)事(死)时,我们必定尽力相助!
N久以后。
累成狗的差官们:(狐疑)妈的,我们都要累死了,他个病秧子怎么还没死?!
第249章 长相疑云
公主祠外, 提着几瓶酒的傅歧扭扭捏捏,死活都不愿意进去。
“你搞什么?”
孔笙看了眼身前的褚向,压低了声音问他。
“不是说好了一起祭拜晋陵长公主吗?”
“要去你们去。”
傅歧看着公主祠里进进出出的小娘子、老妇人们, 头皮一阵发麻。
“我不想和一堆女人挤。”
那边的马文才瞟了他一眼, 知道他脑子里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索性从他手中拿过“秋香”, 先抬脚进了公主祠。
这座祠堂只是民间百姓建的, 按理应该并不华丽, 祠里也应该充满了民间的惯有审美——例如披着红红绿绿衣衫的神像,以及各种俗不可耐颜色堆砌在一起的木雕等等。
可出人意料之外的,整座公主祠的风格清静雅秀,那座主祭的神像虽然面目模糊, 却也看得出眉目端丽身姿婀娜, 应该不是出自什么乡野木匠之手。
而且无论是头上的发型发饰,还是身上的衣着披帛,均是京中贵妇的惯有打扮,神像上衣衫的料子, 也确实是绫罗丝帛无误。
大概正是因为这座“公主像”美丽的已经超过了乡人们的想象,所以才会如此香火旺盛,以至于人们甚至觉得哪怕只要是祭拜它都会变美。
看着享堂里跪伏一地许愿的信女,居然有不少人的服饰、发饰模样都是模仿这座雕像的,没有金银,就用铁的,没有璎珞, 就用刷上红漆的木珠子……
让马文才等人了看了,一时有些啼笑皆非,又有些感慨。
女人的爱美之心,真是无论什么身份,俱是一般。
似乎有些约定俗成的,这里只有女人来,他们几个年轻后生东看西顾,竟没有看到一个男人。
待那些许愿的小娘子、大肚婆们抬起头来,发现堂中多了几个郎君,一个个抽气的抽气,羞红了脸的羞红了脸,还有大着胆子使劲往这边瞧的。
他们几人都出身士族,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能看的出不是来这里的人物,这也越发让她们好奇,这些郎君来这里做什么。
然而很快的,她们的羞涩也没了,笑意也没了。
“我家公子祭拜大长公主,尔等速速退下!”
孔笙带来的护卫拔出佩刀,对着屋中呼喝。
“否则冲撞士人,等着吃鞭子!”
从孔笙护卫拔出佩刀的那一刻,屋子中的女人们尖叫声此起彼伏,还不等护卫驱赶,一个个忙不迭地站起身来,低着头就往公主祠外走。
还有些胆子大的,临走前瞪了他们一眼,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显然对于他们仗势欺人的举动十分不满。
可惜士庶有别就是士庶有别,她们即使又气又恨,也只能选择退让。
没一会儿,公主祠里的信女们走的干干净净,庙里主持香火的主持见此情况,知道来了贵人,连忙从后面出来伺候。
孔笙安排这一切时,褚向都似乎毫无所觉一般,直到堂中没有外人了,他从马文才手中拿过一瓶酒,跪在那穿红着绿的神像面前,用酒祭拜自己的母亲。
马文才几人按辈分都是晚辈,按晚辈礼对大长公主行了祭礼,又都给了那庙祝一些香火钱,让祠庙中相关人等都不要出来,准备把一座空空荡荡的公主祠完全让给这对“母子”。
几人出了公主祠,本准备在外等候,结果举目一望,乐了。
“这位小郎君好俊俏,有婚约了没有啊?若是没有,大娘给你介绍个不错的姑娘?”
“瞧瞧这身材,瞧瞧这胳膊这腿,一看就是能干活的!”
一个牙都豁了的老大娘忍不住伸出手去摸傅歧身上的腱子肉,满面“慈祥”地笑问:“小郎君啊,来公主祠干什么啊?是不是想看哪家的闺女漂亮,给自己找个媳妇儿啊?!”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