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438)
马文才倒是真走过不少地方,如今饮着桂花酒,随意提起几件旅途中的往事,就足以让傅歧等人听得兴致勃勃,东问西问。
“老君山?”
一旁也端坐倾听的褚向听到了马文才提到的某个字眼,好奇地问:“是湘州城外的老君山吗?”
马文才正在斟酒,闻言右手微微一颤,杯子里的桂花酒洒出了一点。
“正是。”
他若无其事地端起酒,笑着说。
“老君山上却没有老君,只有几个追问我年岁几何的老妇。”
孔笙几人都笑了起来。
褚向也跟着笑,正准备问他是什么时候去的湘州,水面上却传来一阵惊呼。
“快看,那边有水盗!”
第236章 家传技能
见所有人都去关心水盗了, 马文才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褚向再继续追问下去, 难道他不会露出马脚。
老君山在湘州, 而他曾经刺杀的北魏降将王足, 便是湘州将军。
这王足已经肯定是北魏在梁国的探子,而且他并不忠于任何人, 而是忠于北魏, 是以花夭能通过他的门路来梁国, 傅异也能通过他统辖的水路来梁国,而萧宝夤说不定也能借由他的身份为魏国“谋利”。
前世, 他作为浮山堰开始的一环,便是他向梁帝提议修建浮山堰,这一世, 由于马文才的刺杀,提议修建浮山堰的成了临川王萧宏,于是牵扯出许多关键的人物来。
若不是他对褚向时刻警惕, 刚刚被猝不及防的提起老君山, 他一定会露出异样的表情。
只是这样时时刻刻对身边的人提防着, 还不能让对方发现,也实在是太累了,马文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水盗出现在他们这艘大船的船尾方向, 应该是和他们背道而驰的, 他们是北上,而对方是南下,所以大船上的官兵都不紧张, 反倒一个个站在床尾看着热闹。
水盗的船是小舟,四五艘小船包围了一艘商船,那商船的船壁已经被一艘水盗的撞舟撞破了一个大洞,船上识水性的船客一个个下饺子似的跳到水里。
那些水盗也不追,只有一两个登船的水贼用绳索固定住大船,而后分批上船,将船上值钱的东西运到小舟上。
和太湖上的水盗不同,这种运河段的水道一般只谋财,不图性命,因为运河是运输的根本,一旦杀伐过重,这段河道就没人来了,这些水贼势必要去太湖和其他势力强大的水盗抢生意,还不如这时候吃的饱。
是以不会水的船客害怕的躲在船舱里,只要不反抗,那些水盗也只是劫财,甚至还早早下船,给他们寻找漂浮物救命的时间。
运河来往船只频繁,只要不是当场淹死随便抱住什么飘一阵子,就能等到后面的船把他们救起来。
傅歧等人都曾经历过真正的水上搏杀,甚至落难荒野,靠走的硬生生走到目的地,此时见到那些人和当初的自己一般落水,不由得唏嘘无比。
可惜他们已经离得远了,再调转船头回去也不可能,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船夫在水里沉浮。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水盗越来越多了?”
看热闹的人群里,一个船曹纳闷地问着另一个船曹,“我们从建康出发南下,一路遇见了好几回了。”
“难道北方战事吃紧,北方的水盗都南下了?”
这几个船夫是官船上的船曹,见多识广,闻言也均觉得不太正常。
“不太可能啊,这些水贼都有自己的地盘,就算他们要南下,太湖水面上那五大当家的怎么能让他们过来抢生意?”
一开始说话的船曹眺望着远方,皱眉说:
“看起来这些水贼都是小舟,若化整为零都用小舟南下,倒是能避开耳目。”
“听你们的意思,难道水贼很常见?”
一旁听着的孔笙心惊肉跳。
“难道我们一路北上,可能会遇见水贼?”
看到这公子哥怕成这样,几个船曹笑着说:“郎君莫怕,水贼一般不惹官船。在水道上打劫的多是小舟,很多干脆就是伪装成摆渡的在河中心劫财的。像我们这样的大船,劫起来麻烦,又不是运粮船没什么油水,水贼看到也会远远避开。”
另一个船曹也说:“要是我们的船再大点,人再多些,倒是会有些商船跟在我们后面寻求护庇,那就惹眼了。现在却不妨。”
听到船曹的解释,几人都颇有兴趣,问了不少关于水贼的问题,唯有马文才负手站在船尾,并没有提问什么。
“马兄,似乎对河盗水贼没什么兴趣?”
褚向在问了水贼多起来的时间后,仿佛好奇地问。
“你真笨,马文才家就在吴兴,哪里有地方能比太湖上的水贼还多!”傅歧难得觉得自己“聪明”一回,得意地说:“他父亲就是太守,也不知道抓过多少水贼,对这小河道上的水贼能赶什么兴趣!”
马文才赞许地点了点头。
“正是如此。”
褚向也对马文才笑笑,这解释倒是不假,连傅歧都看得出的问题,他会问,自然不是因为好奇那么简单。
只是马文才已经有些烦于不停掩饰自己了,这种不会暴露他什么的问题,他也就没刻意伪装自己好奇水贼。
于是几个少年看着那些水贼有条不紊地将财物丢下小船,行驶着小舟不慌不忙地离开,而落水的人都扒着船上丢下来的东西,直到后方的船舶见水贼撤走,这才开始打捞落水的人群。
见没热闹可看,船尾的人一哄而散,马文才和傅歧是最后跟着孔笙他们回到甲板小楼的。
“我大概是眼花了……”
临走前,傅歧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从小学习弓术,目力要远胜过一般人。
刚刚那些水贼走的时候,他好像看见他们对着船尾的马文才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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鄞县县衙。
“听说了吗?我们县令在外面好像有什么仇家,上次还被人逼着回来拿赎金来赎命呢!”
“我怎么听说是县令相好欠了赌债被人抓了,让县令回来拿赎金?”
“你们都听错了,是县令身边那个黄皮子脸的算吏被人抓了,县令带了人想去救,没救着!”
一时间,三个人三种说法,各执一词不肯屈服,很快就吵成了一团。
“吵吵什么,吵吵什么!马上要开堂了!”
皂班的首领牛班头见下属们在班房里吵成一团,恨铁不成钢地迈进来。
“背后说令长的闲话,都是觉得自己差事干得太好,令长不会换是吧?”
“牛班头,你这么严肃干嘛!”
一个皂隶嘀嘀咕咕说,“梁县令一看就是脾气好的,否则也不会被书班、役班那群人糊弄了。我们在班房里就聊聊天,能有什么事!”
“谨言慎行。”
牛班头原本也对梁县令态度一般,可自从十天前那事,他却突然对梁县令恭敬起来了。
那两具袭击梁县令的尸体他都着仵作一起查看过,两人皆是二十出头精壮的汉子,那喉部中箭的中得是弩箭,这种武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平常的人家,就是想弄,也弄不来一顶弩机。
有带着这种武器的人保护,梁县令若真如杨勉所说毫无根基后台,那才是见了鬼了。
更别说一个小小的庶族县令,居然还有人威胁勒索,这其中水深得很。
那几个皂班被头领训了,只能泱泱地跟着头领一起升堂。
本县惯例,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都是升堂的日子,百姓但凡有冤屈,就可以鸣冤告状,只是鄞县地方小,每个月问的都是些“隔壁偷了几只鸡”这样的案子,很是无聊,上一任县令都懒得断案,这些浊务都是交给杨县丞做的。
大概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自从梁县令到任后,无论有没有人鸣冤,他每天都坚持坐堂,后来因书、算、皂、役四班皆怨言不断,每日升堂变为每双日升堂,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