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马文才(357)
“我……我考虑考虑。”
胡大一边闷声回应着,一边脚步不停。
马文才见他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似乎还对祝家庄有很深的恨意,心中暗暗着急,却还要装作一副文弱且手足无措的样子跟在后面。
祝家庄的工坊是越往码头处越繁忙,胡大挟持着祝英台走了一路,自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还有很多推着车子在送着什么的力士都顿住了脚步,直到被人狠狠抽了鞭子,才重新动了起来。
拜胡大所赐,马文才得以跟着窥见了祝家庄工坊深处的秘密——那些从码头处源源不断送上岸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而是一车车已经生出红锈的铁器。
这些铁器,有的看得出曾是铁锅、菜刀或是锄头之类,有些却似是兵器和大件的铁器,有些则锈蚀到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如此一来,就和祝英台所说的“废铁回炉”对的上号了。
这么多锈蚀的铁器,难道祝家庄里还有人干盗墓的勾当?
可祭器也该是铜啊……
因为祝英台的情况更紧急些,马文才没办法再细看细想,只能将这一切记在心上,紧紧跟随着胡大的脚步。
祝英台比胡大矮小许多,一路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被拖着走,她心中其实害怕极了,却又担心自己太过恐惧会让祝家人和马文才乱了方寸,一路上几乎是咬着牙提醒自己一定要镇定,直咬到牙齿都痛了。
离码头越近,所有人的精神也就越紧绷,概因整个祝家工坊区,就属码头附近防卫最严密,几乎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
从成品间里有那么多箭头就可以想象,一旦祝英台提前脱离了胡大的控制,面对他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胡大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离码头越近,胡大禁锢着祝英台的程度也越严重,严重到后来李管事就差没哭着求他手中的箭头放松一点了。
祝家人应该得到了消息,但反应还没有那么快,李管事是工坊这边的管事,在他的喝令下,一切攻击的行为都停止了。
对于工坊里的守卫和武士来说,他们既不认识胡大,也不认识被胡大劫持的人,李管事既然让他们离远点,他们就离远点。
也许是一路上暴露出的武力,让胡大重新审视起和祝家拼的鱼死网破的后果,等到李管事让人准备好的小船被推出来,胡大的态度终于没有那么死硬了。
他先劫持着祝英台,连拽带拖的把她拉上了船。
而后,一指马文才。
“你,你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被遗忘的大牛:……我觉得我还可以救一下。
被遗忘的二牛:……我觉得我下场的太快了。
第175章 人穷命贱
为了安抚胡大的心, 祝家庄给胡大安排的船很小, 根本无法藏着其他人, 还是艘手摇船。
胡大也是看到船后才选择让马文才上船的,他得控制住祝英台不能摇桨,所以等马文才一上船,他便让他去划船。
不得不说, 马文才的外表十分糊弄人,若换了傅歧或是梁山伯来,估计胡大都不会那么容易放松戒心。
概因这世上的士族公子, 实在是太文弱了, 胡大会拼死一搏选择劫持祝英台, 也是因为祝英台看起来年纪小,又不似其兄那样学过武艺的样子。
他唯一的担心, 就是马文才根本不会划船, 又或者他太过柔弱,连船桨都摇不动, 好在马文才再怎么“文弱”,那也是个男子,等他成功让船行驶开来时,
胡大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
胡大原本就住在曹娥江畔, 水性好的像是一条鱼, 选择乘船逃跑,除了是船上不容易被限制,还存着若有万一凫水而去的心思。
此时他以为祝英台不会水, 马文才又是个文弱书生,心情轻松之下,手中按着的箭头也就稍稍移开了一些。
祝英台知道马文才上船一定是想做什么,她还以为他上船后会想办法分散胡大的注意力,然后趁机袭击救出自己,谁知道马文才上了船后就乖乖的在那里划船,真的一副等到没人地方就捞了自己上岸的样子。
祝家水道里的船只颇有不少,但祝家庄的规矩是各自只做各自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得多管,因这规矩所赐,虽然水道里有不少驶往祝家庄的舟船,却没有一个人好奇的停下来看看水道里为什么会多了一艘小舟。
水道里的船进的多出去的少,所以等马文才划了好一阵子后,祝家的船只终于渐渐少了。
“这位壮士,你准备在什么地方放了我们?”
马文才不紧不慢地摇着船,见胡大心情不错,开口询问。
“这水道是祝家庄挖的,通向曹娥江,再往前有一窄口,是祝家换乘小船的地方,过了那道口,水面平缓宽阔,你们就在那里下水回去吧。”
生路就在眼前,胡大也显得没有那么穷凶恶极了。
“就算你们力气不够,游不了多远,游到窄口那边就有小船,自然会有祝家人来接应你们。”
“你怎么对祝家的航道这么清楚?你不是在工坊里做工的工人吗?”
马文才并不能保证胡大真的不会伤害祝英台,只能多和他聊聊闲话,让他放松精神。
“祝家的大船是从上游来的,载了不少货物,但回到祝家庄河段后,因为祝家水道是人工挖开的支流,水道不深,大船吃水深,很多时候得由大船换乘小船,在窄口那将货卸下来,用小船运到码头那边。”
胡大说,“我之前一直在工坊做工不假,可从去年起,船只见多,要卸的货也多了,我们这些工坊里的人也经常要去窄口那边帮忙卸货,一来二去,自然比旁人清楚。”
是从去年开始……
马文才又记住了这个细节。
两人闲谈完了,一时找不到话题,马文才划的又慢,气氛又有些紧张。
“看你年纪不大,又会关心大牛的病势,可见也不是个坏的。”胡大扣着祝英台,对她冷笑着说,“要是你和李管事一样对大牛、二牛毫无所动,我定是上了船就捅死你。”
祝英台先是心中庆幸,而后一想不对,若不是自己去关心那人的“病情”,也就遇不见这种事了。
“看你那样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了?”
胡大毕竟在工坊里干的时间长了,对“同僚”们还是有感情的,只是生路在望,他也顾不得管其他人罢了。
“你和我说一说,我就把这箭头再松一点。”
“工坊里都是废铁回炉,也有些杂质多的矿石,铁里含的铅等杂质一多,重炼后就会释放出来,在铁匠铺里待久了的人,就会慢性中毒。”
祝英台不指望这些古代人听得懂她说的话,只能尽量地描述:“说简单点,就是废铁里有些有毒的东西,在回炉过程中变成毒气了,有些时候,有种很偶然的情况,几种毒气混合在一起,从慢性毒一下子变成很猛烈的毒,所以那些人不是得了病,是中了毒。”
古代铁中的杂质太多了,铁匠铺是密封的环境,又没有足够提纯的高温炉子,容易出现各种生产事故。
“果然不是病……”胡大嘴角含讽,“难怪李管事不给人治病,若是知道是中毒,谁还敢做工?在你们祝家呆着,不是累死就是毒死,既然都是死,还不如拼着一死反了。”
庄园主最怕的就是奴隶或荫户哗变,所以乡豪的势力越大,武备就越强,这武备大多倒不是对外的,反倒是对内更多。一旦庄园中有人生变,对待他们的就将是强硬的镇压。
“你年纪太小,又不是少庄主,就算是祝英楼的兄弟,祝家庄也到不了你手里。若祝家庄的庄主是你这样的人,我也就不会走今天这一步了。”
胡大眼神迷茫地看着水面,喃喃道:“我原以为祝家庄是好主家,所以才卖身进庄,谁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