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世无双(104)
令窈盯着他看,不一会,她开始学他。
山阳:“不准学我。”
她一本正经:“我不学你难道学先生吗?如今我的身份是随从,我自然得学你走路说话的样子。”
山阳朝孟铎求助:“先生,你管管她。”
孟铎在旁边看,一言不发。
山阳无奈,只得束手就擒,任由令窈逮住他:“来,让我好好学学。”
今年的翡明总宴,穆家因为家中老太爷去世的缘故,没有派家中公子参宴,而是让府中门生代替。窦家也是如此。
十二大名门中,其他十家皆派出家中子孙参宴。
今年少两家的世家子参宴,孟铎又不在,其他十家野心勃勃,认定此次总宴是让家中子孙扬名的最佳时机。
是以当孟铎出现时,众人措手不及。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今年不来吗?”
“他在这,我们还比什么?”
除十二名门外,像孟铎这种成名已久的人也会来参宴,其中有不少是白发老者,见到孟铎,也会称一句:“孟兄。”
此时孟铎被一群人围住,令窈夹在其中,差点被挤扁,还好山阳及时将她拽出。
她才刚松口气,听到孟铎唤她:“阿窈,过来。”
令窈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在喊别人。
山阳推推她:“先生喊你。”
令窈愣了愣,乖巧走过去,准备听孟铎吩咐。
孟铎将一块参宴的玉牌系她腰间,对其他人说:“今日我不参赛,但我新收的随从机智过人,或许会想参赛,她若参赛,还请各位手下留情。”
他又对她说:“阿窈,还不快见过各位大家?”
令窈颔首微躬,故作沙哑声音同人问好。
众人松口气。
原来孟铎是来凑热闹的。只要他不参赛,一切好说。
他们打量令窈,见她窄肩细腰,生得娇小,戴着帷帽,看不清相貌,大概是孟铎从路边捡的年轻小子,虽然颇为警备,但并不十分上心。
并非人人都是孟铎,一个随从而已,难不成还能将全场的青年才俊比下去?
令窈跟着孟铎入宴。
他们坐在最好的位子之一,令窈看清总宴全貌,心头一震。
如她想象中那样,翡明总宴果然奢靡至极。
连皇家盛宴,也不能与之相比。
令窈心中腹诽,人多力量大,世家们加在一起的财力就是惊人,他们怎么好意思说舅舅铺张浪费,明明他们有过之无不及。
半晌,她看见宴会上有女子出没,指了问孟铎:“先生,不是不让女子参宴吗?”
孟铎换下她手中的清酒,以茶代之:“那些是歌伎与艺子,女子在这里只能有一种身份,便是玩物。”
令窈蹙眉:“谁定的规矩?”
“不知道,或许是约定俗成。”
他见她久久没有说话,从帷帽下递进一枚酥饼:“这个甜,你尝尝。”
令窈没接酥饼,视野中全是世家子们逗弄歌伎的轻狂模样,每桌皆有袒露肌肤的女子伴宴,有放荡者,早就沉醉在暖香温玉里。
他们不许女子参宴,却又肆无忌惮在此处狎玩女子。
令窈忽地有些气闷,缓声问:“先生,这个翡明总宴的状元,从来都只有男子吗?”
“对。”
她一早就有入宴参赛的心思,此刻更是熊熊燃起好胜心,问:“方才你对别人说,我也许会参赛,若我说我确实想参赛,先生会阻止我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回应她,声音透着期盼:“但你需得告诉我,你为何想要参赛。”
她笑道:“先生教我的东西,总得有用武之地,今日便是先生试炼我的大好机会。”
他不信:“说真话。”
她将心底话告诉他,话语轻飘飘:“因为我自大得很,想让他们知道,女子在这里,除了玩物,还有另一种身份。”
“是什么?”
“赢家。”
第70章
总宴楼阁有四层, 环环相绕,中间悬空, 其中各有奇巧之处。
人们坐在第四层观赛, 头顶是浩瀚蓝天, 脚底是茵葱草地。东面有围场供蹴鞠捶丸打马球,西面一张硕大的鼓, 供舞女与琴师在其上作舞奏乐, 南面有碧波大池,以酒灌池, 供人嬉戏。
至于一至三层,分别是天算的曲水流觞, 棋赛的天机变,兵法对阵的血阵。
每局选出胜者, 三局连胜者, 当选为总宴状元的人。若是没有连胜者,则该次总宴没有状元。而在孟铎之前,总宴的状元之位空悬已久。
最底层的曲水流觞,有意争夺总宴状元之名的郎君们席地而坐, 有说有笑,互相寒暄。
“古郁苏七郎。”
“兰陵夏六郎。”
“孤竹叶三。”
……
出身显赫的世家子们自报家门,至于那些门生, 并不吱声,只安静地坐在一旁。
忽然有人笑问:“咦,穆家今年有丧事, 难道窦家也有么,竟然缺宴。”
“他们家去年被宸阳郡主骟了个嫡子,颜面扫地,根本不敢出门,怎会来参宴?”
有人讥讽:“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窦家胆小如鼠,小小一个宸阳郡主,女流之辈,除了仗着皇家恩宠逞一时之凶外,能有什么能耐?”
众人大笑。
石阶有脚步声响起。
大家以为是主持比赛的判士来了,纷纷看过去。
阴影里走出一个戴半身帷帽的少年,青袍红靴,腰间系一流苏玉牌。
少年双手负背,气势如云,缓缓自人群而过,身后一随从,乃是常年跟在孟铎身边的那个。
众人一愣,以为是哪家贵公子来迟。
少年翻过腰间玉牌,露出一个“孟”字表明身份。
在场没有清河孟家,唯有一个寒门出身扬名天下的孟铎。
山阳出声:“这是我家先生身边的阿窈,此次替先生出赛。”
方才准备张嘴搭话的人立刻将嘴闭上,原来不是什么世家子,而是个小随从。
有势利者,误将少年认作是同他们一样锦衣玉食养出来的青年才俊,羞于承认被少年的姿态诓骗,开口嘲笑:“孟铎先生的大名,我们如雷贯耳,只是不知他的小随从有什么本事,能与我们坐在一起?”
有人附和:“怕不是娈童吧?”
众人哄笑。
少年款款落座,坐姿闲雅,对于众人的嘲弄声毫不在意,招手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
半晌,那个名唤山阳的侍从声音洪亮,将少年的话代为转述:“我有什么本事,诸位稍后就知。”
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随从!
众人目光鄙夷,讥讽的笑声更为肆意。
孟铎的名声,只怕要毁在这个小随从身上!
半个时辰后,随着比赛的进行,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曲水流觞,顾名思义,大家围坐在泉水边,取漂浮水面的羽觞,羽觞中盛的不是酒,而是竹签,答出竹签上的天算题,以取觞最多者为胜者。若是故意抢占羽觞不答者,立刻驱出总宴。
众人惊讶地看向少年手边的羽觞,其数量之多,比他们每个人的羽觞加在一起还要多。
除孟铎之外,怎么可能有人连答得这么快?
有人终于忍不住喊话:“他故意抢占羽觞!逐他出宴!”
少年丝毫不受影响,慢悠悠勾住水面最后一杯羽觞,取出其中竹签,掐指一算,在纸上写下答案。
判士一一查看答案,宣布:“这位小公子并未故意抢占羽觞。”
“不可能!”
判士将竹签与写着答案的澄纸一一摊开,供众人传阅。
全对,无一处差错。
众人愣住。
判士准备公布此局赢家:“曲水流觞胜者——”
一时间竟忘了问该如何称呼。
少年同山阳说了几句话,山阳代为传话:“既然是替先生参赛,就称孟家阿窈罢。”
判士重复:“曲水流觞胜者,孟家阿窈。”
不等大家贺喜,少年早已起身,拂袖而去,直奔第二层的天机变。
今年的天机变,先解残棋,能解残棋者,再互相对弈,拼出赢家。
与曲水流觞的雅致不同,天机变无情得很,要解残棋,需得有人命做棋筹,三条人命为限,解错一子,死一人,死完了也就没有资格再继续。
其他人已经输了曲水流觞局,注定与今年的状元之位无缘,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加不想让别人拿到状元之位,纷纷从一层涌至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