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械坊这种没达到标准的军械太多了,军刀长枪弓箭盾牌铁甲都有,就是前些日子境安军运走的强弩也掺了假。”
年轻人说着感叹一声:“军械坊的工匠大多数都知道,但是知道也无处说,监工将我们看的死死的。”
“这次是有人敢说了,但是全都被抓起来了,军械坊内每天都不知道打死多少人。唉!”中年男子无奈的长长叹息一声。
栗蔚云便借着这个话头询问起现在军械坊内的情况。
从几人的口中得知如今军械坊内被关押的百姓流犯,被打死、饿死无数,而尸体全都沉江。
栗蔚云望了眼船外的江水,这里面漂荡不知道多少的冤魂。
顺流而下行船大半个时辰远远的瞧见了前面江边两排通明的火把。
封州一带多山,此江从大山中穿行,两岸山势陡峭险峻,林木茂密,除了下游的澄江,沿途并不经过州县城镇,这儿灯火也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船只越来越近,栗蔚云瞧见江面上停靠几艘船只,旁边是一处冲击而成的浅滩,浅滩上是临时用木板搭就的栈板,此时站着两排士兵,并无一名流犯的身影,此处并无山洞,怕是哪些流犯早就跟被他们杀害并沉江了。
他立即的看了眼船上被杀的两个守兵,命令道:“将他们衣服扒下来穿上,将尸体推下船。”
几个人也看出形势不妙,其中两个慌忙的动手扒衣穿衣,将尸体沉江。
“你们两个和我一同下水。”她看向两个没有换衣的流犯道。
他们不知道面前这小兄弟是谁,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在救他们,便听她的,与她一同下水。趁着夜色朦胧,视线模糊不清,从水下游到江边,借着伸入江中繁茂的枝叶遮挡,慢慢的靠近火把通明处。
“船上流犯呢?”前方火把处传来了一位将官的声音。
“已经杀了丢入江中。”回答的是年轻人,声音倒是沉稳不慌。
“会不会被发现?”
“绑着军械木箱沉下去的,日还不被江中鱼给吃了,哪里能发现。”
“嗯!把木箱全部沉江。”将官命令。
两个流犯便依命的将一船装满军械的木箱全部的沉入江中。
栗蔚云身后的一个流犯嘀咕道:“原来他们真的是要将我们灭口,这群狗娘养的畜生。”
另一个问到:“小兄弟,你是怎么知道这群畜生要沉货杀人的?”
“不是说这个时候。我且问你们,今日被召来运军械的你们可都认识?”
“认识,都是一块儿做工的。”
“有姓李的吗?”
两人想了想道:“李姓挺多的,有四五个。”
栗蔚云的心跟着一紧,继续的问:“都叫什么可知道?”
两个人踟蹰了须臾说了两个名字,栗蔚云并不认识,然后两人又道:“其他都是新来的,不熟悉,还真叫不上名,这几个人都在我们前面上船,怕是已经遭遇不测了。”
新来的?军械坊新来的李姓的还能有多少?
看着火把通明处几十名守兵,栗蔚云心顿时沉入江底,虽然李家的男儿都习武,但是他们赤手空拳,哪里对付得了这些手持长刀身披甲胄的守兵。
“你们是因何被流放至此?”虽然这是揭穿别人伤疤的事情,但是她想此刻这两人应该不会对她隐而不言。她现在需要知道救下的这两个人可不可靠,能不能用。
其中一位方脸的年轻人先开口:“因两年前留王一案。”
“令尊是朝臣?”
“留王幕僚。”他淡淡的道。
另一位而立的中年男子犹豫了片刻道:“杀人。”
栗蔚云看着中年男子的落寞的神情,充满自责和后悔。
年轻人道:“也是为了救人。”
栗蔚云没有再问下去。
三人沉默了片刻,远处又一艘船行驶过来,这次见到上面只有两个守兵,并无流犯。待到前方也被将官命令将军械箱沉江。
片刻,又是一艘,依旧只有两名守兵并无流犯。
“他们都将人给杀了沉江了?”方脸年轻人惊愕的低声道。
栗蔚云也猜不到,看着一艘艘的船抵达前方,所有的军械被沉入江中,却无一个流犯。当最后一艘船抵达的时候,船上坐着的是冯锦和王大人还有几名守兵。
“这个龟孙子。”中年男人恨恨地骂道,陛下都没要杀我等,他竟然要我们的命。
当冯锦和王大人上了栈板上后,所有船只上的军械已经全部被沉江。
冯锦颇为满意的道:“辛苦大家了,这次少不了大伙的好处。”
“多谢大人。”
话音刚落,三人便瞧见了前面火把通明处忽然骚乱起来,明明灭灭的火光中,一部分的守兵将另一部分毫无防备的守兵全部斩杀,其中一个守兵直接将冯锦劫持,吓的他当即叫喊起来。
第105章 来了
躲在树枝后面的栗蔚云三人也是被惊住了,忽然间怎么发生这样的变故?内讧了?
只听前方冯锦吓得声音颤颤的喝问:“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在寂静的月夜下,声音更加揭露了此刻主人是多么恐惧。
“这句话不是该我们问你吗?”其中一个守军走到冯锦的身前,伸手从他身上似乎撤掉什么,离的太远栗蔚云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但是说话的声音栗蔚云却是熟悉,这是族中一位堂弟李昌隅的声音。李昌隅与她同年同月同日而生,只因为比她晚了一个时辰,所以小时候不愿意喊她堂姐,总是喊着她名字,挨了堂叔训斥许多次。
他并未有入境安军,而是在京城谋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差,因为此又是挨了堂叔的一顿教训。
“将这么多劣质的军械用在军队上,你是将数万的将士推到敌人的大刀下,将大周的国土拱手送给他国,你这不是欺君罔上,不是谋反叛国是什么?”
“边关的将士浴血杀敌保家卫国,你们却是要他们的命。陛下将军械坊交给你,你却欺君叛国,不诛了你九族不足以泄恨!”
“你……你敢杀我?”冯锦恐慌害怕,又强装硬气的斥道,“你……你李家才是谋反欺君……”
话未说完便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空旷的山谷中,似乎还留下了回音,隔着这么远,栗蔚云听的清清楚楚。
“我李家世代忠良,天地日月可鉴,不是你这种小人可以随意诋毁。”李昌隅克制怒气低吼,但依旧让人能够感受到他满腔的愤怒和语气中隐含的杀意。
栗蔚云听到身后方脸年轻人感慨一句道:“李家何至于会谋反。”
她回头看了眼方脸年轻人,他也出京城官宦之家,对李家必然比旁人熟悉。
他见栗蔚云回头盯着她,以为栗蔚云是想知道其中的缘由,解释道:“听家父生前所言,当年留王想招揽李家,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最后都是没有让李家依附,李老将军断然道,李家只忠君保国,不做他想。留王因此气了几个月,但对李家也是敬而远之,随后李家的确是没有参与任何的党派之争。”
中年男子在一旁感慨了一句:“我虽身在草野,也是听说李将军府的世代忠烈,这样的忠烈世家都遭遇如此,冯锦这些龟孙子又祸国殃民,咱大周还有什么指望,我看咱们离亡国奴的日子也不远了。”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我大周虽有小人,但还有无数忠臣良将。”方脸怒骂了一句。
中年男子也跟着呸呸吐了两句,自惭形秽的道:“我就一粗人,不懂那些,别较真。”
火把处久久没有听到冯锦和李昌隅的声音,只有其他的守兵对着冯锦不断喝骂之声。
“冯大人尽可放心,没人会杀你,甚至不会让你自杀,但是从今天起,你需要消失一段时间。”这次说话的是王大人。
他一直都被守卫挡住也并没有发出声来,栗蔚云未注意到他。听到这话,她才瞧见从守卫中走到冯锦身边的王大人。
“王直,你……你竟然和这些流犯勾结,你疯了。”冯锦的声音沉闷破碎,看来刚刚的一记耳光着实打的不轻,怕是口中一片血腥。
“冯大人,这段时间要委屈你了。”
“你……”话没说出口,便被一名守卫堵住了嘴巴。
“冯锦交给我们来安排,军械坊那边的事情就要劳烦王大人了。”李昌隅让守卫将冯锦五花大绑丢进一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