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安军中没有人不知道李二将军,即便是新兵没有见过李二将军,但是他的骁勇赤胆也让他们敬佩,如今却受到敌人如此的凌-辱,怒火几乎要喷发出来。
曾经与李二将军关系非常的胡平川等人更是很从心起。
可即便如此,所有人都知道,娄奇台不可能放了李二将军。
大周军一路的追杀至此,赤戎连连惨败,他们的仇恨得不到发泄,现在更是得知自己的失利多是因为身边的人,怎会轻易放过。
“娄主帅,若是你放了此人,破城之时我大周军方可给你一条河你麾下将士一条生路。”高元徵高声的喊道,声音中尽是怒意,被强行的压制。
虽然他镇守西南,与明国公虽然同为大周名将,但是关系很普通,但是对于明国公他心中是敬佩的,当年李将军府谋逆之案,他身为手握兵权的重臣,怎么会看不透陛下的心思,怎么会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虽然呈上折子为李家求情,除了惹怒陛下,毫无用处。
在从胡平川的口中得知了赤戎密探是李二将军的时候,他震惊不已,本想将其召回,奈何他身份特殊,只能作罢。且他们也的确是需要这样一个密探。却不曾想相见会是如此的境况。
娄奇台肆无忌惮的讽笑:“真是大言不惭,我於城岂是你们说攻就攻的下的?怕是你们就要埋骨我於城门下。”
他说着将手中的人朝垛口出按了按,怒道:“本帅今日就砍了这李西隅的人头立在城门当旗,让他亲眼看看你们大周军事怎么死在我於城下。”
他说完愤怒的将那人朝后一拉,手中的军刀立起就要朝那人的勃颈处砍去。
而那人软软的,没有丝毫的反抗立起,甚至那一双半张半合的眼都要没有张开的力气。
“啊——”
一声怒吼,但见数道银光如闪电一般从大周军中射出,直直的射向娄奇台和他身边的将领。
城楼上的人立即的挥刀躲闪,暂时无法顾及那个满身是血的人。
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将城楼垛口出的人纷纷的逼退,娄奇台也立即的命令将士放箭。
在无数的箭雨之中,忽然那个血色的声影,被推到了垛口,不知是谁一箭射中了血衣人的胸口,那血衣人似乎被这一箭的疼痛刺醒,微微的抬眼看向城下的大周军。
目光穿过飞舞的箭雨,从严阵的大周军的将领中一一的扫过。
然后,便是朝他们的后方看去,忽然目光停在了一个骑着赤棕色宝马上瘦小的身影上。
在雄壮威武的境安军将士之中,那个身影太小的,像个十几岁的童子兵。
她身侧是一柄长枪,手中握着一柄长弓,目光如火的朝他看来,本来这样的距离,他是看不清那人的目光的,可此时他却看到那一双泪眼中深深的悲痛,好似燎原之火,漫无边际。
他嘴角微微的勾了勾,艰难的扯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意。
紧接着便感到了视线开始模糊、昏暗,他努力的朝面前数万的大周军望去,朝大军后方辽远的大地和苍穹望去。
天地之间好似阴云密布,好似沉沉欲晚。
视线已经昏暗的看不到任何的事物,只能够听到耳边嗖嗖嗖的箭矢和喊杀之声。
好似被人推了一把,他听到身边一个模糊的声音道:“李二将军我能做的只有给你留一个全尸。”然后他感到身子一轻,没有任何的着力点,随后,便再无任何的直觉。
军中的栗蔚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抓着血衣人的士兵,用力的将那人从十数丈的城楼上抛下,好似一朵飘落的红梅。
她愣在马上,什么动作都没有,她只能到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撞击的声音,忽然之间好似停止了跳动。
直到身边数声怒吼,战鼓雷鸣,她才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已经满脸泪水,眼前人影攒动。
高元徵下令全力攻城,务必将於城攻下,胡平川一马当先,不顾城上的箭雨滚石檑木带着亲卫去救李西隅的尸体。
那是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是为大周拼劲了最后一口气,流干最后第一血的将士。他不能看着他的尸体被碾压,不能看着他埋骨此地。
身边有的将领要拦胡平川,却被他怒吼呵斥。他身边的亲卫看到自己的将军如此的疯狂,不顾生死,知道他的痛苦,此刻比死还痛,没有阻拦,同去护着他。
高元徵看着胡平川的疯狂,心中阵痛。
李家,遭遇那般的变故,背负那般强加的罪名,李西隅不是不知,她却还能够为了大周鞠躬尽瘁,如果是他高元徵,他想他是做不到的。
他看着攻城的将士,满腔的恨意都化成了杀伐的力气,个个好似发了疯的狂兽。
“攻下於城,尽屠全城!”他怒吼道。
当栗蔚云回过神,她没有立即的朝城门口去,而是抽过身边的箭囊中箭矢,三箭齐发,朝城楼的赤戎军射去,立即见到三人中箭倒下,她抓起箭矢,好似疯了一般朝赤戎军射去。
箭囊的箭矢用完,她伸手一把抓起旁边将士腰间的箭囊,几乎一箭一命,甚至有时候一箭两命。一侧的廉驰看着她,那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透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狠厉杀伐。每一箭几乎都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恨不得将赤戎军穿透。
他猛然有一种熟悉感,这样的目光,他似乎见过。
他心思一转,立即的回忆起来,在数年前,他还是轻羽营的副将,那一场对于赤戎的仗打的艰辛,大周军损失惨重,他们查到赤戎意欲偷袭,便立即的设下埋伏,在于赤戎军的交战中,轻羽营的另一位副将被杀,那时候他的主将,那个未到桃李年华的将军,便是这般的眼神。
忽然之间这段时间所有关于面前这人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他心中震荡。
可如今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细想,立即的指挥将士作战。
大周军的将士夜以继日疯狂的对於城攻打,於城已经摇摇欲坠。
当胡平川带回李西隅残破的尸身,满身伤疤,无一寸完整的肌肤,在此之前,他熬过多少酷刑,无人敢去想象,那是一个人无法承受的极限。他是凭着什么吊着那一口气。
全军悲痛,淮宁王和胡平川几人全都发现,竟然不见栗蔚云前来。
别人不清楚,他们是知道栗蔚云的身份,她怎么会不来。
淮宁王立即的意识到了不妙,立即的带着高元徵拨给他的亲兵前去寻找。
军中几乎找遍了,均没有栗蔚云的身影。最后在於城门不远见到了那个瘦小孤独的身影。
前方的将士还在厮杀攻城,而她却在后方,远远的看着。
淮宁王让亲兵停下,自己策马上前去。
栗蔚云看着面前的城楼,火光与喊杀中,那好似一个炼狱。
栗蔚云感觉到身边有人来,可是她不想动,不想说话,她脑子很乱,可又感觉一片空白。
淮宁王伸手轻轻的抓着她的手。
栗蔚云顿了许久,目光再次的变的狠厉起来,好似一道道寒气森森的利剑。
“我要亲取娄奇台性命。”她斩钉截铁的说完,调转马头朝军营奔去。
淮宁王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她一直这么呆着,他真的怕她受不住打击,三年前李家的遭遇,她已经受过一次折磨,两年前虞县她再次看着李家的人惨死,如今她有一次的看着最敬爱的兄长在面前惨死。一次次的打击,她的意志怕也是被摧残的快要崩溃。
栗蔚云弃马奔到帐中,军帐外站着无数的将士,神色安然,眼中弄流露悲痛哀伤。帐中的将士均是钢铁一样的汉子,如今却是个个眼眶红红,脸上挂着泪痕。
床榻上的人的血衣还没有换下,栗蔚云走上前,看着那已经残破不堪的衣袍,看着破烂之处露出来的道道血口,她只是觉得心很痛,嘴巴苦苦的,却一点泪都没有,哭不出来。
此时胡平川正在给李西隅清洗面颊,栗蔚云伸手过去,胡平川迟疑了下,将手中的面巾递了过去,甚至起身让了位子。
帐子内的将士也并没有在意,没有谁去在意这合不合理。
洁白的面巾被鲜血染红,她一边擦拭一边看着躺在面前已经毫无气息的青年的容貌。
原本那一张英俊的面庞,右边的半张脸已经毁了,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伤,伤口早就愈合,但是却可以想象当时伤的是多么重,多么的骇人,甚至可能危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