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女正要再说下去,目光瞥见了几个士兵朝这边走来,她住了口,便拿起酒壶给栗蔚云倒了一杯,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几个士兵好奇的朝她们打量了一眼。凉棚内灯光暗淡,他们自然是没有瞧出来栗蔚云是姑娘,但是却瞧的清楚疤女一张恐怖的脸蛋。几名士兵神色诡异带着嘲讽,显然对还有人愿意让疤女这等丑陋的营女陪酒觉得奇怪。
其中的一位忍不住的嘲笑出声:“这等货色,我们村的傻妞都比她好看百倍,小兄弟,你是没瞧见过女人嘛?”
疤女将垂头没有说话。
栗蔚云冷冷的瞪着说话的士兵,低吼一声:“滚!”声音阴冷如地狱袭来,从脚底凉到头顶,而气势却好似大山从头顶反压下来。
士兵被惊骇的身子一颤,脸色一变,竟然真的住口不敢多言一字。
旁边的几个士兵也是被震慑,没想到一个小小年纪的新兵蛋子,竟然有这般的气势。
其中一位不满的撸着袖子准备上前,被身边的人拉住。
“别惹事,今日将军也过来。”
那人才收敛起来,然后被其他的几个士兵生拉硬拽的朝凉棚前面挤去。
栗蔚云看着疤女,她面容平静,没有因为刚刚士兵的嘲讽而羞愧也没有愤怒,好似对方只是打了一个招呼一般。
这一年来,这种话疤女已经听的太多了,不仅有士兵的嘲弄,也有营女们的讥讽。
她此时继续道:“提到李二将军亲兵的人就是顾镇人,有个姐夫在镇子上开了一家豆腐铺子。他上个月因为公事从顾镇经过,由于早先接到姐夫来信姐姐病重,所以就顺道去姐夫家看望。却发现了姐夫家的一个伙计看着有些面熟,他仔细的观察发现其各种举止像个军旅之人。”
“随后从姐夫的口中得知此人是两年前昏倒在铺子前,他姐姐一时心软给了口饭吃,后来就将其留在了铺子里做事。那士兵更加的断定其就是军旅之人,逃兵是死罪,所以他没有惊动那人,回来后左思右想想起来曾经在李二将军的身边见过那人,正是李二将军的亲兵。”
因为李二将军和李家的缘故,此事变得复杂,那士兵不知该上报还是就这么瞒着,所以一直到前几日,他与几位士兵喝酒,一时喝醉,便询问了其他几个士兵的意见。被营女听去,营女回来后便又说给了能不能听。”
栗蔚云思忖了许久问:“还有谁知道?”
“当时在的士兵都喝的晕晕乎乎的,醒来后是否记得或说出去并不知,但是营女这边也就只和我说了。”
“可知说此事的士兵是哪个营的?”
“虎翼营,但是具体是何人暂时还不知,这两日我也让那名营女在留意,一旦是再见到那士兵便会来告知我。”
栗蔚云点了点头,却带着疑惑的看着疤女。她的身份特殊不能够被暴露,为何那名营女又会将这件事情单单的说给她听。
这未免有点太过巧合。
疤女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的勾着嘴角笑道:“那营女姑娘也认识的,正是那日姑娘去浣洗院子见到被欺凌的那位,我后来救过她一命。”
至于是怎么救的,疤女没有说。
栗蔚云也没问,但是看着疤女的眼中的那一丝冰冷的嘲讽,她心中却是一阵心酸。
即便是不问不说,她也大致能够想象的到,疤女如今也不过是营女,自身难保却去救人,必然不是正常的手段。
她曾经的眼眸如水般清澈,只要一眼便能够看穿所有的心思,可现在她看到的只是一片混沌,杂糅了太多的东西,已经看不清了。
“姑娘别担心我。”她伸手抓着栗蔚云,苦笑了下,脸上的伤疤显的更加狰狞。
栗蔚云看着她半晌才点点头。
次日,栗蔚云如平常一般,在早上的晨练之后,她便借口身体不适要去女营,让崔新帮忙若是胡将军有什么吩咐帮她挡一挡。
崔新听她这么说,便猜测可能是姑娘家的那点儿事情,也不便多问,让她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他会代劳。
栗蔚云却是从女营绕行直接离开了军营,现在她的身份是胡将军的亲兵所以进出军营也就相对的方便了许多。
她驾着战马花火一路从军营狂奔至神木县顾镇,此时已经过了晌午。她简单的吃了些东西,顺便向店内的伙计打听了镇子上做豆腐生意的人家。
顾镇虽然是商镇,但终究不是江南江北等地的商镇,不算特别大。
伙计也就知道两家,给她指了街道,让她到那边再去打听打听。
她来到卖酱菜酒水干货的一条街,很快便打听到了有一家卖豆腐的,其小舅子在境安军从军。
刘记豆腐铺,门面很小,此时已经午后,店铺内没有什么顾客,一个少年正在收拾卖完豆腐后的模板。
瞧见她进来,少年笑着道:“今日货都卖完了,小哥明个赶早。”
她笑了下,询问:“这儿就你一个人在忙?”
少年不知她问此话何意,含糊的道:“不是。”
“我是来找人的,听闻你们这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伙计,是两年前过来的,我想见见他。”
少年有些愕然用肩头上的抹布擦了擦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什么人?”
正说话间,栗蔚云听到了后院内一个人高声叫道:“小六,快把模板给收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栗蔚云毫不犹豫的直接朝后院中冲去。
第189章 李迁
后院的石磨和水缸中间蹲着一个年轻人,粗布短衣,袖子翻卷到胳肘以上,结实的前臂上有两道长长刀疤。
他正在漂洗木盆中已经泡好的黄豆,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头也未抬便吩咐:“把那边的木桶拎过来。”
察觉到身侧的人未动,他才抬头看去,瞧见一个陌生的少年,他目光紧缩了下,放下手中的木盆站起身来,笑呵呵的道:“小兄弟是来买豆腐的?今日的都卖完了,明个赶早吧。”说着便自己走到另一边提过木桶。
“李迁。”栗蔚云唤道。年轻人身子微微僵了一瞬,这是他之前的名字,来到这儿他已经更名改姓,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
回头看了眼栗蔚云,牵强的笑问:“小兄弟找人?”他可以断定,面前的这个少年他从未有见过。
“我是境安军虎翼营胡将军的身边的亲兵,昨夜得知你生还且在此处,所以特赶来。”
年轻人笑容自然了许多,却依旧是客气的否认:“你是认错人了吧?”
拿着模板从铺面过来的少年惊异的看着她,然后问年轻人:“升哥,你认识?”
“不认识。”李迁笑着摇头,继续的打水漂洗豆子。
这时从后面的堂内走出一位年过而立的中年人,刚刚他们的对话此人已然全都听见。
少年喊了句掌柜,栗蔚云便知道其身份。其内弟身在境安军中,他必然对李迁的身份也多少是知道的。
“我有一些话想问,如果你不想我在这儿全都说出来,就跟我走单独的谈。”栗蔚云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
李迁心里清楚,自从上个月刘掌柜的内弟过来,掌柜对他的态度已经变了,显然那个士兵认出他是军武之人,即便没有认识他也是怀疑了他。
若是这少年在这儿口无遮拦的说出什么不当的话来,到时候更麻烦,甚至还连累刘掌柜一家。
他歉意的朝刘掌柜看了眼。刘掌柜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也知道逃兵死罪,私藏逃兵也必受连累,若非是看着这伙计身强力壮老实话少且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他也不会想着留他下来。
如今军中的人都找上门了,那肯定是要有麻烦了。
他忙摆手道:“你们到外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至少少一点麻烦。
李迁跟着栗蔚云离开后,刘掌柜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慌忙的招手叫过少年伙计到堂屋内说话。
李迁跟着栗蔚云来到街口的一片小树林中,此时这里无人。
栗蔚云便开门见山的道:“我知道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你不归军中,我想你也有你的原因。但是你现在在此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刘掌柜的内弟酒后对其他的士兵提及了你,所以,这里对你来说也不算隐蔽。”
她说道这里,李迁忽然开口插话:“你是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