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对面的三个书生发出的低低的哀叹。
“一人罪,全族受累。”中间的书生轻声的感慨。
左边的书生道:“说是一人罪,这怎么可能是李大将军一人所为?”
右侧的书生立即的带着怒意道:“死者已矣,还是莫论了。”
中间的书生苦笑着解围道:“是啊,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且听台上人的策论。”
栗蔚云见展逦拿着帕子拭了下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的话却说不出来。
她自己的内心已如火灼油烹,哪里还能够说出宽慰别人的话。
主台上说的什么,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了现在她的脑海中全部都是刚刚展逦说的话。
被流放的李家男丁存着不足十一,被没入宫廷的必然也是活下来甚少,至于李家的女眷,恐怕存着屈指可数。
如果李家的女眷都被发往延关充军,为何境安军中会出现九香花糕?
奉贤楼的时论结束之后,楼中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对面的三位书生都离开,展逦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
离开奉贤楼,展逦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便劝慰她多休息,想要送她回去,被她婉拒。
和展逦道了别,她便回给衡儿租的小院。
衡儿正在打水洒扫庭院,瞧见她过来,迎了上去,见她脸色不好,精神低靡,便没有多言语,奉了茶水便退出正堂继续的做事。
“衡儿,你知道李将军府吗?”栗蔚云走到门前问正在廊下刷地的衡儿。
衡儿搁下手中的刷子,起身回道:“姑娘说的是明国公的李将军府吗?”
“是。你认为李大将军会谋反吗?”
衡儿被问的愣了神,垂首没有回答。
虽然明国公和李二将军的封号没有被夺,皇后也追谥,但是李大将军和李将军府却依旧成为了京城的一大禁忌。
官员文人对此事尚且不敢多做议论,更别说是衡儿了。
“说说你的看法吧!”
他虽然出身低微,终究在京城这么多年,这两年更是在萧侍郎的府上,对于这种事情耳听的都不少。
衡儿支吾了几声后低声道:“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这也不是小人该说的。”
“我想听你说。”栗蔚云就地在门槛上坐下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门槛,让衡儿坐下来说。
衡儿犹豫了片刻,才走到她对面坐下。
“李大将军府的老爷公子们在军的个个英豪,在京也是良官办事的,对百姓来说个个都是好的,但是至于会不会谋反,那就涉及权力,是朝廷上的事情,小人就不知道了。”
“你觉得呢?”
“我?”衡儿看着她,想了良久才道,“应该不会。”说完又立即的补充道,“可既然陛下定了罪,那肯定是有了证据的,或许李大将军是有了这个心吧!”
“有这个心?”栗蔚云冷笑一声,“李大将军为何谋反?李家若真的是留王一党,如今坐在人主位子上的怕就不是当今陛下了。”
“姑娘慎言。”衡儿惊骇忙跪下劝道。
栗蔚云不禁又是几声冷笑。
父亲到底是伤重而亡还是中了慢性毒而亡,那个人比谁都清楚。
他忌惮李家的权势,早就想夺回境安军的军权,一直未果,紧接着赤戎举兵来犯,他不得不依靠李家御敌。
赤戎兵败之势已成,李家战功更胜,他怕军权难收,就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长兄万幸活着回来,并知道了父亲重伤久治不愈的缘由,他便痛下杀手,甚至安上谋逆如此离谱的罪名,且痛下杀手,将李将军府满门下狱。
鸟尽弓藏,如今鸟尚未尽,他便已经割弦断弓。
衡儿见她伤心愤恨,小心的道:“小人曾经无意间听大公子和老爷说过,李将军府的祸端便在于功高盖主,还说罗列李大将军的谋反罪证是陛下一手编造,凡是开口求情的都已经被定同罪。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都知道陛下用意,所以明知是假证,也不敢多追究,朝中无人再敢开口求情,还说……”
衡儿咬了咬唇:“胥王为李将军府求情,差点被贬为庶人,最后被下诏囚禁胥王府,直到年头皇后薨逝才解了禁制。”
第145章 结案
衡儿说完后,也是被自己的话惊的身子颤颤,这种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他小命难保。
栗蔚云想着那个人盛怒时候的丑恶的嘴脸,心中冷嘲。
那个人这一生争权夺利,杀兄杀弟,杀妻灭嗣,逼死父亲,狠辣无情,但唯一的一个软肋就是胥王。若说那个人一生还有在乎的人,怕也就只有胥王这个胞弟。
可当年他却不顾胥王的苦求,硬生生的把萧氏塞给了胥王做王妃,并且立她为后。后来她才知道,他是那时候就已经有了铲除李将军府的心。
他怕胥王日后受不了刺激,所以明知道胥王对她有情,却故意逼他另娶。
“姑娘,你怎么了?”
瞧见栗蔚云脸色越来越冷,衡儿轻声的唤了句。
“没事。”她苦笑,抬手道,“起来吧。”
她自己也起身朝院子外去。
“姑娘要回胥王府吗?”衡儿追上前一步。
栗蔚云愣了下,被这话问的有些恍惚。
回胥王府?她为什么要回胥王府?胥王带她入京便是对她的身份产生了猜测怀疑。
无论她是李桑榆还是栗蔚云,胥王府都不该是她久居之地,她要尽快的回到军中。
最近两年朝中动辄便有官员被抄家灭门,朝中的官员也均如惊弓之鸟,自顾不暇,而且京城的权贵个个都是老谋深算,有谁会冒死的触犯那个人的逆鳞为李家鸣冤?
胥王尚且无力,他们又能够做到什么地步呢?
她多年不在京城,对于京城内权贵们之间盘根错节复杂的关系,知之不多,不知其中的权利牵扯。而且她如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境安军士兵,怕是还没有出口,已经被杀。
境安军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从那里开始,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看着衡儿与自己几分相似的五官,笑了笑。
如果衡儿真的是栗父栗母的儿子,她将衡儿寻到,也算是回报了她占用原主身体的歉意,栗父栗母膝下能够有一子相伴,她也少了愧疚,少了后顾之忧。
“姑娘,是不是小人说错了什么话?”衡儿垂首低声的问。
栗蔚云笑着摇头道:“没有。”
栗蔚云回到胥王府侧门前,瞧见了街道上驶过来的马车,是胥王的车驾。
她立在门前等车驾到门前停下。胥王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几日未见,倒是比刚回京的时候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
栗蔚云上前拱手施了一礼。
胥王瞧见她,原本微沉的脸露出笑容:“本王正欲差人给你传话。”
“殿下有事吩咐?”
胥王笑着抬手指了指府门,栗蔚云便跟着胥王身后进府。
胥王一路到了书房,伺候的侍女端茶倒水伺候了一阵,他让侍女都退下,在书案后落座,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栗蔚云瞧着他一直脸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但是这笑容却又只是流于表面,并非出自内心深处,倒显得有几分牵强。
栗蔚云道了谢在一旁坐下,再次的拱手道:“殿下有事吩咐就是。”
“是有件事情要与你说。”胥王声音有些干哑,他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继续的道,“梁津在抓捕时候畏罪自杀了。”
“确定自杀?”栗蔚云问。
胥王抬眸看她,见她目光质疑,知道她的担忧,毕竟上次梁津能够在天牢逃脱。
“尸首带回京,已经验过,的确是梁津本人。”
“卫国公的案子进展如何?”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估计过些天便能够结案,此次案情重大,所有涉案人员绝不姑息。栗姑娘可以放心,这几个月的努力也没有白费。”
栗蔚云笑着点了下头。
胥王沉默了须臾,没有言语,只是靠在书案后的椅子上不时的抬眸打量着她,就如来京城的时候他在马车内一般,闲闲的看着,不与她说一句。
如今这般的静谧的书房,没有旁人,连赵滨都被遣出去,只有他们二人,如此的目光让气氛有些尴尬,栗蔚云也觉得有些许的不自在。
胥王却看上去却好似很喜欢这样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