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起身道了谢后,并未有落座,便将自己所知从上次的熔炉房坍塌道军械坊造假的,从境安军运走的强弩和军刀到冯锦杀人灭口销毁军械的事情详细的说明。
“除此之外,秦安还查到两年前军械坊内的浇铸房大火,也是为了灭口,至于要掩盖什么,秦安现在还在查,尚未有结果,但似乎不是兵器制假。”他最后补充的道。
这让栗蔚云也吃惊,虞县的军械坊历来都是制造兵器的,冯锦是暗中还做了别的什么勾当?
胥王点了下头道:“本王也让人去查了,的确并非是兵器,或者说并非是大件的兵器。”
沉默了须臾,他瞥了眼栗蔚云后笑着对他道:“娶了境安军士兵为妻,想必与境安军联系不少,这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到的,说说虞县内还有哪些是你的人吧!”
至少能够那么熟悉桑榆笔迹,模仿的几乎一模一样,至少是和境安军或者进一步说,和桑榆身边的人熟悉联系。
秦安微微的抬头看着胥王,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问这个问题。
他如今是罪人,所谓他的人,就是与流犯勾结,是重罪。他拿不准胥王的心思,闭口未有回答。
栗蔚云在一旁拱手回道:“秦小爷刚刚只是为了替蔚云解围,蔚云并非其妻,境安军与秦小爷之前并无往来,只因在调查军械坊之事时相识,所以在这件事情上联手而已。”
胥王瞧见两人情绪紧张,温和的浅笑道:“本王并非是问罪,若不方便说,不说也罢!”
秦安咽了下喉咙回道:“当年秦安随梅家流放至此,十年间梅氏子弟因为各种原因离世,如今梅氏只剩当年的梅侯爷之女梅骨,弟梅慎,还有梅慎在虞县娶的妻子以及生下的一个六七岁的儿子。除此,只有刚刚跟随在秦安身边的一个小厮,秦安再无他人。”
胥王看着他低眸忧伤神情,微微的轻叹,沉默了须臾,感叹道:“这些年你受苦了。”
房间内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无人再开口。
胥王察觉到栗蔚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侧头看去,正与栗蔚云四目相接。
栗蔚云立即的垂眸避开。
胥王却是顿了一瞬,然后淡淡的道:“以后有什么消息不必画图,让本王好一阵猜,写出来便是,或者直接当面告知也可。”
栗蔚云稍稍犹豫,拱手应是。
“如今朝廷派人来查此事,虞县怕是会不太平,你们各自小心。”胥王说完便起身离开。
秦安和栗蔚云也跟着出去。
出了茶楼,看着胥王几人走远,栗蔚云转身回小院,秦安立即的跟过去。
两个人一路上沉默不语,秦安一直落后半步,观察栗蔚云的表情和动作,只见她脸色沉重,眉头微皱,好似心头压着难解之事,步子走的却很快。
回到小院后,栗蔚云先开口:“朝中来的是哪些官员?”人也在堂屋内坐下。
秦安微惊,见她一路苦思冥想,脸色不是很好,他以为她会因为街上自己的的举动和话语而责怪他,或者是询问关于胥王的一些事情。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关于派来调查军械坊之事的官员。
“大理寺,刑部,兵部等都有官员前来,我已经写了一份名单。”说着从腰间取了出来,递给她。
栗蔚云瞧见上面第一个名字荣王秦昂,有些诧异。
荣王是先帝幼弟,与胥王差不多,都是一个闲散的亲王,唯一不同的就是其在朝中还担任几个无关紧要的闲差。
因为是个棋痴,有事没事就邀人下棋,或者是去棋社找人切磋,甚至还跑去过翰林院国子监找棋友。
小时候长兄带着她出门玩,在街上巧遇荣王,荣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长兄棋艺好,当街强行的拉着长兄到茶楼中对弈,害的她无聊的看着两个人下了半天的棋。
这次朝廷竟然派他前来,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打算。
秦安瞧见她目光定在第一个人的位置,笑问:“你认识荣王?”
她浅笑道:“我怎么可能认识,只是在军中听将士们提到过,知道一些。”
秦安点点头,然后道:“想必陛下派荣王来就是坐镇,也不是真的指望他能调查出什么。”
他朝纸上撇了眼,对她说:“下面的大理寺少卿房固才是此次调查的关键之人。”
栗蔚云也将目光转向了第二个人名上。
房固她未有见过,在她被囚禁的时候从那个人的口中听到过几次此人的名字,也记忆深刻,李家的冤案,他就是帮凶之一。
她没有在这个名字上停留,继续的朝下一一的看去,此次派来调查的官员,其他的人她只有一个略有耳闻,剩下的根本没有听过。
她将纸张放在手边的桌子上,问:“这些人,你都知晓?”
“也就知道前面两人,后面几人听罗大人提到过,有一位还是他的同年。”
“罗大人……”她轻轻地念叨,看着秦安,沉思了须臾笑道,“看来罗大人还是挺器重你的。”
秦安立即自豪地道:“我怎么说也是县衙立功最多的捕快,干了一二十年的捕头都没我功劳大。”
看着他又要装起他在外人面前的那一套顽劣不羁的性子,她苦涩的笑了下,到现在还在掩饰,罗渡若不是他背后的人。他身为捕快,不可能十天半个月不去衙门都没人怀疑,是罗渡在帮他。
她敛起笑容,严肃而郑重地对他道:“胥王或许能够帮你求得陛下恩赦离开虞县。”
第115章 身份
秦安不羁的笑容僵了下,慢慢的收起,面色沉了下去,手中摆弄的山核桃动作也慢了下来,最后停下,轻轻地放回手边的盘中。
栗蔚云见他神色黯然哀伤,低声道:“你本皇子出身,无辜受累,并无任何罪过。如今新皇登基,当年把持朝政的徐氏一党已经日暮西山,若是胥王愿意为你求情,对于你一个背后无母族助益无权无势的皇弟,陛下会广施恩泽。”
在她看来,那个人最是喜欢玩这样的一套手段。
对李家赶尽杀绝,却保留她父亲的爵位,对她恨之入骨却追加谥号,甚至那伤残的腿也美其名曰为救畏罪自杀的她而受伤,给朝臣,给天下百姓一个仁慈恩重的帝王形象。
就连当年弑兄逼父夺位,也被他冠冕堂皇的用勤王锄奸大义之词矫饰。
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颖王阖府,灭了留王一党,但是对于对他地位毫无威胁的亲王却会网开一面,甚至施恩。
秦安幼年被流放,在他眼中就是一个依附于他,毫无反抗之力的皇弟,他自然也不会吝啬施一点恩惠。
秦安却是冷淡的看着她许久,才开口低沉的道:“离不离开,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顿了好一会儿,他继续的补充道:“人都不在了。”
栗蔚云静静的看着他低落的情绪,没有再多言。
十年间父皇母妃都不在人世,母族也只剩下虞县的这几个人,那些所谓的兄弟,也不过是薄情寡义之徒,毫无半分手足情义。
堂屋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此时忽然院门被推开,小西带着黑豆进来。
跨进堂屋门槛,瞧见两人表情凝重,不知道因为何事,便小声地对秦安道:“小姐已经回府,没有胡闹。”
秦安淡淡的嗯了声,小西更是觉得怪异,立在一旁不敢再多说话。
黑豆似乎也感觉气氛不对,灰溜溜的转身出了堂屋,趴在门槛外。
栗蔚云先开了口问:“罗小姐也是官家小姐出身,这几次的相见,倒是让我很意外,毫无半点官家小姐的品行,罗大人对其没有管教吗?”
且不说和别的官家小姐相比,就是与修县的沈琴想比,也是毫无可比性。
秦安见话题转开,心情也稍稍的轻松一些,回道:“她并非罗大人亲生女儿。”
栗蔚云感到意外,就算不是亲女也不该对之放纵的不闻不问,且不说罗小姐在外会败坏他的名声,影响他的官声,就是随便捡来的一个人,既然认作女儿,也断然不会让其这般飞扬跋扈名声扫地。
秦安继续道:“她是罗大人仇人之女。”
看出了栗蔚云更加的疑惑不解,他解释道:“当年罗大人赴京赶考被同年相害,因科举舞弊罪及三代不得参加科举,其父因羞愧郁郁而终,不久母亲也病逝。他到京中各个衙门去申冤,最后冤情昭雪,同年入狱,因罪大恶极,乱了朝廷科举,全家被流放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