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院首+番外(85)
日子一久,他越发察觉到了慕南烟的好,思念起她来,为之重修墓地,反倒与冯紫云越来越疏远,貌合神离。
而他因为一直服食着冯紫云送来的如意散,有了瘾,一日都离不得,也幸好因为自己服食了这个,才能时常看到已故的慕南烟。
他抱着羽林的腰哭诉着自己的悔恨,没有看到羽林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云家,当真是太过分了!
连自己的死都要用上!
他相信云唐所说的梦里的事情,因为,他当真是能做出自~焚的事情来的人!
此时想来,才明白,云家主给自己安罪名的法子与给云唐梦里的慕南烟安罪名的法子何其相似!
“你为什么要得到慕家的祖传香炉?”
“我也不知道……父亲让我这么做,我就这么做了。从一开始,父亲就对我说过,我娶慕南烟只是为了从她手里得到那个香炉,而后,便什么事情都由着我了。”他像个讨糖的孩子一般恳求,“大哥,你帮帮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见她,想要娶她,想要一辈子对她好。”
羽林无情地将他推开,冷冷地道:“不。你已经毁了她一辈子,这一辈子,便不要再纠缠于她。还有,我从来都不是你大哥,别再这么称呼我!你记着,羽林,这才是我的名字!”
云唐无力,被推倒在床上,却紧紧抓着羽林的袖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大哥要不认自己,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你让我见见她,确定她还活着。”
“你见不到的。因为……”羽林心中一狠,“她进了宫,永远也不会再出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走到屋外,却听到一直候在屋外的慕福突然对他改了称呼,“羽林少爷,可需要小的通知家主?”
羽林惊讶地看向他。一直以来,他都只叫自己掌柜的,因为他心里的主子必须要是慕家人。
慕福摸着后颈,憨实地笑着,“少爷出生的时候,慕荷小姐还未入宫,小的还在云慕城里做差使,少爷第一次去学堂的时候,还是小的一路护送的呢。羽林少爷可还记得?”
羽林的眼角笑出了几道细纹,隐隐有水光晃动,“记得的,我坚持要带着香去学堂,被你唠叨了半路。我说我自己来扛,最后还是你扛了一路。”
若不是他要带着香去学堂,后来也不会与那个云司斗香,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慕福唏嘘不已,来到京城听到云家少主改名换姓改成了羽林,他第一反应是不喜的,却因为自己是个下人,连慕南烟都没说什么,他也不好反对,哪里想到这个人会是已经死了快二十年的慕羽林?!
“小的这就去给家主送信,让他们知道大少还活着。”
“千万莫要如此!”慕羽林制止他,“就如今这样,很好。千万莫让云家主知道我还活着……”
第67章
慕南烟没想到告诉羽林能让慕福给她送信后,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劝她短期内不要出宫的,更没想到云唐竟然找到了京城来。
她不明白,事到如今,云唐哪里来的脸再来接近她。
不过,她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年节的事情实在太多,她忙得没有功夫去想别的,倒利用了沈蝉在宜人宫里当差的便利,悄悄将云美人和冯紫云屋里的如意散都换了出来。
羽林一席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爱香的缘由。她不能将事情说出去,却能暗地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这些日子楚元蘅突然变回了十年前的行事态度,确切地说,是比十年前还要黏人了。每日除了休息的时候便是待在慕南烟身边。她登记入册,他就给她研墨,甚至还自己动手登记一些不甚要紧的香册,宛如他自己就是御香院里的一员一般。
御香院里的人都慢慢知道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也传开了他的身份,一有闲暇,便来悄悄地到他面面露个脸,可见对方没有要注意自己的意思,总是既幽怨又愤恨地离开。幽怨是对楚元蘅的,愤恨是对慕南烟的。
只是两个当事人都仿佛半点都没察觉到一般。
楚元蘅觉得记录这些东西相当无趣,总是记着记着,便托着腮咬着笔头看身边的人去了,不晓得她记个东西怎么也能记得这么认真,目不斜视,分一眼给他都舍不得。好不容易等得她给了一眼,立时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可他的笑容还未展开,慕南烟视线又移到了册子上。
楚元蘅把怨气都发泄到了笔头上,被墨涂了脸点了唇也没有察觉。
沈蝉抱着香料从门外经过,正看到了屋里的情景,顿住步子,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寒瑾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难受?”
沈蝉笑着缓缓摇头,“不。我以为我会难受,可事实上,我心里一点也不难受,还觉得欢喜,希望他们能一直开心幸福下去。你看,认真的人总是最美的,我看着都会入迷。”
寒瑾昱淡淡地“嗯”了一声,在沈蝉离开了好一会儿之后,看到慕南烟抬起眼来看向他的方向,不自觉地笑着微微颔首,忽又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对愤怒地瞪向他的楚元蘅抱歉一笑,仓皇离去。
慕南烟诧异了一下,也朝他颔首,却见他突然离开,微微耸肩,继续做自己的活计。
楚元蘅气呼呼地扭着头,回头再看慕南烟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垂下头了,原本该属于他的一眼,被寒瑾昱给抢了去,顿时又气又委屈,将笔重重地拍到桌上。
慕南烟听着声音,眉头微动,却没有抬眼,只淡淡地道:“若是累了,便是歇一会儿,将这些忙完,我们便能去用膳了。”
楚元蘅立时笑了起来,这没良心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却还是把他放在心里记着的,想了想,她在御香院里要做这么多事,要把活计都忙完了才能有时间用膳,周而复始,实在是太可怜了。他还是先好好地把活帮她做完,而后再寻着机会和她计较吧。
见笔已经被他咬秃,便着王多金另取了一支过来。
王多金见楚元蘅把脸涂得好似戏台子上的黑脸角儿,立时想笑又忍着不敢笑,垂着头将笔送上,紧着步子退了出去。
楚元蘅不明所以,慕南烟没有在意,就这般到了日暮的时候,她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笔,抬眼却见着一个黑里透白的包公正把对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慕南烟看着他,缓缓眨了一下眼,“你是……杜衡?”
黑里透白的杜衡似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除了我,还能有谁?”
说完觉得不对,转而道:“你以为是谁?”
难道在他不在的时候,有人偷偷摸摸的来撬他的墙角了?!
会是谁?那个常往玉毓宫跑的小白脸?
慕南烟“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连带着嘴角也上扬了些许,可也只是一瞬,便又落回了水平面。
取出绢巾来往他脸上擦了擦,“糟了,也不知你是几时弄上去的,竟然已经干透,擦不掉了。”
喊了在屋外候着的王多金去打水,又道:“先把脸洗净了再出去。你又揉我脸做什么?”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气里都带上了无奈。
楚元蘅的黑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南烟,你笑了,你刚才笑了,你有表情了!”
慕南烟将他染了墨的手拍开,“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笑。”
当了千年的飘飘把脸给吹木了的人,怎么可能有表情嘛!
用绢巾擦了擦方才被楚元蘅的黑爪子揉过的地方,果然擦到一片还未干涸的墨渍,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楚元蘅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指着她的脸哈哈大笑,又拿手去揉她的脸,一面笑她脸上有花一面说多揉揉就能有表情了,同时没忘了把手上的墨渍抹到她的脸上,画出另一张白底黑花的脸谱,而他自己的一张黑脸因着他丰富的表情显得格外滑稽。
慕南烟见他这般,心里没有半点不快,真是很想笑的,只是无奈几番扯动唇角,都没法子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来。
室内的笑意让凝结的空气活络了起来,慕荷走到他们身边,重重地咳了两声,“在这里胡闹,成何体统?!”
慕南烟吐了吐舌头,把他的手拍开,接过王多金递过来的打湿了的棉巾,一点一点地把楚元蘅面上的墨渍擦尽。
慕荷扫了他们一眼,慢慢踱出去,到了门外,才绷不住,笑着摇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