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雎鸠宫内,刘嬷嬷等人总是能管好下人的嘴,出了门便不一定了,所以他们想尽了法子将皎月留在殿内。
皎月只当不知她们在紧张什么,随口提了一句想要去御花园里走走,上至刘嬷嬷、下至念恩,都面色微变。
皎月挑眉,燕王放的这把火,来势汹汹啊。看不来,他心里这股怨气,还真是不小呢。她不过是漏了点端倪给他,他便能查到自己的身世,还闹出这般动静,让肖瑾焦头烂额了好几天,都不敢往她这里来。
肖瑾不是想一直将这真相捂烂在心里吗?她偏偏不让他如意,不仅要闹出来,还要闹得大,闹得陈思儿狗急跳墙、闹得肖瑾退无可退。
柳家那么多冤魂,等得够久了。
皎月摸着肚子,垂眸笑了起来,流着柳家血脉的孩子,你终于来了啊。你来了……那皇位上的人也就可以换一换了。
“娘娘,虽说入了三月,可是这倒春寒也厉害,您还是别出去了,免得受了凉。”刘嬷嬷劝道。
皎月从善如流:“那好吧,我有些饿了,叫人上些吃的来。”
一听皎月要吃东西,庭春立即吩咐人去御花园。跑腿的是念恩,就是当初帮了柳隽、后来被皎月要过来的小太监。
念恩“哎”了一声,马不停蹄地跑向小厨房。雎鸠宫里,陛下特别关照,特设了小厨房,就怕娘娘要吃什么,去御膳房叫的话,还得久等。
厨房里一听娘娘饿了,立马就热火朝天地准备起来。鸽子煨的汤,香浓可口。配上新鲜做的鱼肉饺子,鲜滑爽嫩,鱼刺都挑得干干净净,力争保留了鱼肉的鲜美,又没有鱼肉的腥味,好让娘娘吃得开心。
小厨房里人不多,念恩站在门口等待着。一位嬷嬷走了出来,给了他一盘子点心,好让他边等边吃。
念恩道了声谢,便坐到一边台阶上高兴地吃了起来。自从到了淑妃娘娘身边,所有人见了他,都要客气地叫他一声念恩公公。得知他这名字是娘娘取的,所有的小太监都羡慕得红了眼。
念恩想,还好他当初帮了小公子……只是不知,小公子如今在何处呢?
正被人挂念着的柳隽,此时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自从离宫后,他便被肖瑾的人带到了祁县。这是一个离京城半日路程的大县。肖瑾命人将他送到此处,衣食住行皆是上等,然而却不得自由。
原本,在肖瑾心里,柳隽是她唯一的亲人,待他好些也无妨。然而如今皎月失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反而成为累赘。肖瑾还不能杀了他一了百了,那就只能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他误了自己的大事。
柳隽每日被人看着,除去看书,便无事可做。肖瑾为了防止他坏事,真当是一步都不许他离开别院。柳隽本已心死,若不是念着姐姐,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谁知,风来路转,一天深夜,竟闯进一群黑衣人,身手竟胜过肖瑾派来的侍卫,将他从别院中“抢”了出来。
柳隽不知来人是敌是友,本已做好赴死的打算,然而没想到,这群黑衣人一句话都没说,将他蒙住眼睛塞进一辆马车后,便一路奔驰,不知是要将他带去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目不能视的柳隽凭借听觉判断,这黑衣人应当是将自己带来了郊外,因为此处并无鼎沸人声,只余鸟鸣不断,隐约还有泉水叮咚。
“撕啦”,柳隽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下,柳隽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等到他再次睁眼,便看到窗边站了一位有些面善的男子。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燕王笑了起来,他一笑,便与肖瑾更像了。柳隽恍然地瞪大眼睛:“你是……”
“我跟他,长得很像吧?”燕王开口。
柳隽警惕地看着他,他把自己从肖瑾手中救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王很快就给了他答案:“你想不想……和你姐姐团聚?”
柳隽诧异地看着燕王,燕王却笑得坦然:“怎么?很奇怪吗?你也觉得本王,活该只能做个拈花惹草的纨绔亲王?”
柳隽皱眉不语,原来放荡不羁的外表只是掩饰,他这么做……所图为何?
燕王自顾自地说着:“本王可以帮你们姐弟团圆,也可以替柳家翻案,甚至你们想要荣华富贵,本王也能给你们。只要……你们姐弟,助本王登上龙位……”
柳隽面露震惊,虽然猜到了燕王野心不小,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试图谋反。姐姐曾经跟他说过,先帝算是个明君,给肖瑾留下了大好的江山,所以想要推翻肖家王朝,几乎等同于蚍蜉撼大树。
万万没想到,肖瑾这个看似最无害的亲弟弟,却想着夺取他的江山。
在燕王看来,柳隽落在自己手里,插翅难飞,他便毫无保留地说着自己的野心。他憋了太久了,压抑在心中二十年的欲望,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淑妃,哈哈哈竟然是柳家女。真不知道该说皇兄心大,还是该夸淑妃太美,迷晕了帝王,竟然敢将她这样有着深仇大恨的女子留在身边,夜夜相对。
只要柳隽愿意帮他,劝说淑妃报仇,肖瑾可以死得悄无声息。肖瑾无子,他这个弟弟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柳隽听着燕王的计划,心中忍不住摇头。肖家的男人,全都是疯子吗?燕王却不管柳隽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他的计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的。”柳隽冷冷地开口,燕王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为什么?!”燕王质问,“你不恨他吗?他害了你们柳家满门,如今又害得你们姐弟分离!”
“是,我是恨他,可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燕王气结,他没想到,柳隽年纪虽小,脑子却十分清楚。现在情况再差,起码他姐姐的性命无忧,但是如果帮了他,若是被发现,他姐姐就是死路一条。若是没被发现……燕王会让他们这两个知情人活着离开吗?
燕王气急败坏,可是柳隽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他倒是想杀了这不识好歹的小子,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若是杀了他,岂不是帮肖瑾解决麻烦?他还得留着他,给肖瑾添添堵呢!
“把他给我押下去。”燕王下令,柳隽便毫无压力地跟着来人离开。反正是换个地方关押,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不一样。
燕王看着柳隽不进油盐的背影,气得面红耳赤。但是不一会儿,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扬起了得意的笑。
这宫里能够接近肖瑾的女人,可不止淑妃一个。燕王想起那天家宴上德妃与淑妃的争执,志在必得地一笑。
呵,怎么忘了德妃娘娘呢?
另一边,念恩吃完了嬷嬷给的点心,拍了拍手站了起来。那边的鸽子汤与鱼肉饺子也准备完毕,念恩拎着食盒,朝着娘娘的寝殿而去。他却没发现,在他身后,一双阴鸷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背影。在念恩吃点心的时候,有人悄然往那鸽子汤里加了点东西。
念恩很快便回了雎鸠宫。庭春将鸽子汤与鱼肉饺子摆了出来,皎月坐到桌前,庭夏便体贴地夹了鱼肉饺子,放到皎月面前的碟子里。
皎月夹起饺子,皱着鼻子,嗅了好几下。庭春忙问:“娘娘,可是这鱼肉饺子不合口味?”
庭春点了点头,将鱼肉饺子推开,拿起了汤盅,舀了一口一勺汤,喝了进去。然而还没等她咽下,突然便捂着嘴干呕起来。一边的庭春立即眼疾手快地端来痰盂,皎月“哇”地一声,连带着还没下咽的鸽子汤,全都吐了出来。
众人着急,庭夏立即跑去太医院请人。太医院里,一听是淑妃娘娘有恙,人人都愿意争这个脸。
然而太医院院正却压下了众人,自己拎着药箱,跟着庭夏去了雎鸠宫。一路上,太医院院正面色肃然,庭夏只当他是担心娘娘病情,并未怀疑。殊不知,太医院院正此时手心里满是冷汗,难道是德妃娘娘下手了吗?
等到了雎鸠宫,宫里并无多余的动静,太医院院正心里先松了口气,若是娘娘吃下解药,恢复记忆,此时不可能这么平静。也许……只是寻常的病症吧?
太医院院正颤颤巍巍地给皎月行了礼,而后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脉。
不一会儿,院正面露惊讶,这……分明是滑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