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名不奈何(4)
——就在成大礼的当口,却突然遭到了一个人的强烈反对。
谁呢?尉迟骁自己。
“在下已心有所属,因此无法遵从父母之命,万请谅解。另外据我所知,贵门派向小公子有一半魅妖之血,所以行为举止有诸多怪异之处。如此非人之物,在下实在无法与之同求大道,敬请恕罪!”
尉迟骁这话实在是太快太不留情面了,连他自己亲娘都没来及阻止,魅妖两字便脱口而出,向小园登时呆若木鸡。
魅妖是最低等的妖怪之一,相貌姣好、心智不全,除了极易唤起别人心中的好感之外没有任何妖力,其他与凡人几乎没有不同。仙盟法规中严令见妖必除,但对魅妖却是个例外,因为两点:第一是它们与人双修,对修士大有裨益;第二是魅妖智力实在太低了,害人这种高级的事情它们学不会,蠢得让人心生不忍。
向小园辛辛苦苦修炼多年,从不知道自己是魅妖,所有努力从最开始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辈们怕伤他心,都没敢告诉过他。
这孩子浑浑噩噩地回去,半夜突然吐血三升,然后就走火入魔了。幸亏各位师兄师姐早已有所准备,一天十二个时辰排了班盯着这小孽障,才及时发现把人救了回来,否则他当场就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昏迷整整半个月后,向小园才终于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没人知道醒来的是十六年前死在徐霜策剑下的仙盟刑院大院长,宫惟。
室内死一样的安静,宫惟一手扶额,久久无言。
师兄提心吊胆捏着被角,准备他一有发疯的迹象就随时冲出去叫人:“师弟?师弟你还好吧?”
师弟不好,师弟已经死了,魂都过完奈何桥了!
“……”宫惟终于长叹一口气,抬头望向师兄,诚恳地说:“这位兄台,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
师兄紧张地瞪着宫惟。
宫惟面无表情回视师兄。
“……不行。”下一刻宫惟改变了主意,说:“我想先见见尉迟骁。”
师兄一脸我就知道你要犯病的表情:“万万不可!!”
宫惟妥协了:“尉迟夫人也行。”
“更加不可!!!师门严令你必须静养,避免心情波动,不准再见这世上任何一个姓尉迟的人!!”
“…………”
这次宫惟沉默了足足一盏茶时间,才再次抬头诚恳地望向师兄,说:“那我们还是回到刚才那件必须要告诉你的事情吧。其实我不是——”
叩叩叩!门外响起弟子紧张的声音:“钱师兄,钱师兄!剑宗来客已至前堂,师尊唤你去问向师弟情况好转了没!”
——剑宗尉迟家,真是瞌睡碰见了枕头!
钱师兄却立马把他按回榻上,生怕他闹事似地,不由分说往他脖子里掖了好几层被角:“师弟好好休养,千万莫要多想。待会师长们、你师兄师姐们都来陪你,不准乱跑知道吗?”
宫惟乖巧点头:“知道了。”
钱师兄万万想不到眼前这厮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闻言老怀大慰,又端水倒茶地叮嘱了半天,才急急忙忙去了。
结果他这边一走,那边宫惟立刻一骨碌翻身下榻,整整衣襟、拍拍袖口,吱呀一声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往外走,门外两名标枪般笔直站着的少年同时唰唰回头,异口同声:
“师弟为何下床走动,快快回去休息静养!”
“师弟可是饿了渴了,告诉师兄要上哪去?”
……用得着这么严防死守吗!
六目相对,空气凝固,两名少年的脸同时诡异地微微一红。
宫惟识时务地一拱手,道声打扰了,低眉顺眼关门退回屋内,环顾周围一圈,目光落在了铁链锁死的窗上。
数息后。
铁链无声无息断成几截,宫惟仗着身单体轻,灵活地钻出缝隙,然后拍拍灰、跺跺脚,习惯性地将手负在身后,从容不迫直奔前堂去也。
宫惟上辈子主持刑诫院,为促进修仙界教育水平、提高仙盟的招牌形象、维护各大门派和平发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以徐霜策为首的各大门派表示根本没这回事——但四舍五入一下是这样没错的。
所以他跟尉迟世家打交道不少,其家主乃是当世“一门二尊三宗”中的剑宗尉迟锐,手握重权、实力强横、地位超然,论辈分是尉迟骁大兄弟的亲叔叔,也是宫惟上辈子吹牛惹事看戏嗑瓜子的老铁——他吹牛惹事看戏,尉迟锐嗑瓜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知道徐霜策死没死,如果没死的话估计是很愿意再提剑杀他一次。但宫惟倒不是很害怕这点,只要及时抱上老铁的大腿,以剑神尉迟锐的地位罩住他妥妥的,两人还能想办法把向小园的魂魄从地府救出来弄回这具躯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