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似的一截玉颈尽收眼底,他心底响起一声,是了。
书房里静了静。
“可知孤找你何事?”
头顶传来清朗的声音,从未面见太子的沈微月一时有些紧张了,她不清楚这个太子的脾性,听这语气听着这般冷,该不会真要问罪吧?
奴婢不知。”
“昨日在镜湖畔念的那两句诗,你再念一遍。”谢昭手里仍捏着本奏折,一边说一边还拿着朱笔在批示。
诗?沈微月想起来了。
原来太子是为了那两句诗来的,不是问罪就好。
她暗自松了口气。
想是昨日太子路过时听到她念诗了,所以才想找她来问话,也对,如此绝句,自然让人难忘,谁听了不想认识一下原作者呢?
沈微月仍是垂着头开口:“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孤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此句的?”
语文课本上学的——当然不能这么说,沈微月赶紧编了个话道:“奴婢也是无意间听别人念过,觉得甚美便记下了。”
“那你又如何得知作者是王勃?”谢昭又问。
沈微月顿了顿,道:“也是听吟诗之人说的。”
“你可还记得是在何处听到的?”
沈微月微惊,怎么问得这般细致,现下她可算明白什么叫“一个谎话需要千百个谎话来圆”了。
她眼珠子直转飞快地编着谎:“在长安城里,具体在哪处奴婢也不记得了。”
“是吗?谢昭放下了手里的奏折,目光落在堂前女子身上:“可孤查遍长安,根本没有所谓的大诗人王勃,甚至,也没有任何人听过这两句诗,这是为何?”
沈微月顿时紧张起来,手脚不禁有些发凉。
“抬起头来回话。”
谢昭的声音在沈微月耳朵里听起来带着几分寒意。
她强自镇定下来,缓缓抬起头。
霎时,绝美的一张脸映入了谢昭眼帘。
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仙姿玉貌,尤其是那双杏眸,波光潋滟,仿佛揉碎了一片星河洒落其中,真真是点睛之笔。
饶是见惯美人的谢昭都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为她出气
“回殿下,奴婢也不清楚,想是那位王公子是位隐世高人,不在乎世间虚名,所以没有外传罢。”沈微月脑筋转得飞起,迅速拈了个借口搪塞。
“哦?可这位隐世高人的诗偏偏被你给听见了。”谢昭似有些意味深长。
沈微月面上微僵,目光低垂着,不落在谢昭身上,硬着头皮说道:“或许这世间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罢。”
“沈微月,十七岁,长安交田坊人士,你自幼家贫,未曾读过书,入宫前连字也不识,偶然听到的一句诗却能记三年……”
谢昭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传出细微的哒哒声,这声音却如一记记重锤砸在沈微月心上,让她一时有些慌乱。
在宫里伺候人的婢女,自然不配有名有姓,又因没有主子给沈微月赐名,她的使唤名便只叫微月,很明显,谢昭这是查了她的奴籍才知她的姓,估摸着其他的也已经调查清楚了。
“奴婢只是记性好些……”
“适才你说听到这句诗时觉得甚美便记下了,那个时候你连字也不识,如何能知道这诗句美不美?还不老实交代,到底何处听得此诗!”谢昭这一句话语气加重了几分,暗含怒气。
只觉一股迫人的威势陡然袭来,沈微月的心颤了颤,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答道:“殿下明鉴,奴婢所言绝无虚假,这两句诗确实是奴婢无意中听得的。”
“初时奴婢确实不明其意,但也觉得好听,便记下了,后来读了书识了字才真正明白其中含义,便愈发觉得此诗甚美。”
“殿下,奴婢从前虽不识字、不通文,却也并非全然痴愚之人,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奴婢是知道一点的。”
她说得振振有词、掷地有声,叫人觉得当真确有其事一般。
“看着孤。”谢昭命令道。
沈微月抬眸,毫不怯懦地直视谢昭的双眸。
一般宫女见着太子自然胆怯,但她毕竟来自另一个时空,来自一个没有男尊女卑、没有天子王公的现代社会,还没有被这个封建社会彻底倾轧,自是无惧。
“告诉孤,方才所言可都是真的?”
“回殿下,是真的,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虽然沈微月并不喜欢说谎,可这个谎她却不得不说。
谢昭目光凌厉,锁着沈微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