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204)
福公公打前边儿先回来,已让人备好了沐浴用的东西,晏江引一进门,便往浴池而去。
他退下身上汗涔涔的衣裳走到浴池里坐下,福公公拿了帕子走到池边跪下亲自伺候,先用银器舀了温水为他沾湿头发,继而打上皂角娴熟的按摩揉洗,又用清水冲净。
晏江引全程安静的闭眼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挑剔,到了后来差点睡过去,却在这时听到一声惊呼。
晏江引心跳不由快了一下,顿时睡意全无,微蹙着眉头问道:“怎么了,何事大惊小怪?”
福公公双眼愣愣的盯着晏江引的后背,结结巴巴道:“陛……陛下的背上……有……有东西!”
晏江引听他这惊恐的语气,还以为自己背上落了什么可怕或是恶心的虫子之类,后背立时爬上一层冷汗。
天生的自尊与修养让他将出口的惊叫压了回去,强自镇定的开口:“什么东西?还不给朕弄开。”
“不,不是的陛下……”福公公下意识摇了摇头,急匆匆说,“陛下,陛下背上……突然生了个印记。”
“哦!”晏江引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勾唇笑道,“是个什么样的印记呢?”
福公公道:“回陛下,是朵梅花的模样。”他方才为晏江引洗净了头发,一手撩起他的长发正打算为他清洗背部,不想就看到晏江引的右后肩处有一朵红色的梅花印记。
福公公伺候晏江引多年,从未见他身上有这种东西,起初他怀疑自己是否眼花了,还滑稽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眼花,又舀了水冲洗,却是如何也洗不掉,心中惊骇之下,便不小心的叫出了声音来。
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冒出朵儿来,这说出来的确有些诡异,但晏江引毕竟少年心性,倒是有些兴致勃勃,又接着问:“它生在哪儿了?”
福公公见自家万岁爷一脸淡定、毫不担忧的模样,渐渐也跟着冷静下来,他抬手指了指那朵“含苞待放”桃花,“就是这里。”
那印记的位置在肩上,晏江引不过稍微扭头,便看了个清楚,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那花朵印记,若说是刺青纹身之类,或多或少会有凸起或者凹陷的感觉,但这个用指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的确是与皮肤生在一起无疑的。
“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朵花来了,真是不可思议!”晏江引忍不住低叹一声。
福公公接道:“是呀,前儿个奴才伺候您的时候,还没有呢。”
晏江引经他这么一提,不知为何,脑海里猛然就想起裴烨来,想到裴烨,就想到那场混乱的性.事。
那一晚他没醉酒也没中毒,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男人时而热烈时而专注的神情,雄.壮蓬勃的身躯,俊美魅惑的面容,以及最后那夹杂着温柔、无奈以及怜爱的几声轻唤……
晏江引想着想着,心中一时有些情动,白皙的面颊与耳后泛起淡淡云霞。
……
自那天后,晏江引每隔两日便收到玄机楼送来的密报,里面关于边疆战况写的较为详细,甚至比随后呈上来的官方文件更加细致。每天等着玄机楼送来的信,几乎已经成为晏江引的习惯。
这日下早朝,又一次听说有人求见,这次前来送信的仍旧之前那个年轻男子,他将信物递过去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晏江引迫不及待打开密折,发现这一次的东西里面竟夹着两封信,其中一封与寻常无异,正是玄机楼独有的封信方式,而另一封,信封上却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写。
晏江引对这封信说没有好奇是假的,但这微末的好奇心在裴烨的安危之前,根本不值一提,故而晏江引还是率先看了玄机楼的战报,等确定我军无恙,这才拿起来那封封面空白的信封。
他徒手撕开封蜡,里面的信纸折叠一丝不苟,展开之后,竟是写了满满的两页。
信上字迹严谨中透着几分不羁,笔画匀称流畅,力透纸背,晏江引只扫了一眼,还未细看内容,便已然愣住。
这熟悉的字迹,他看了数年,如何会认不出来,竟然是裴烨写给他的。
开头的称呼并非平日里恭敬而略显疏离的“陛下”二字,却是唤了晏江引的名,还是未带姓氏的那种。
信的开始仍旧叙述了战场上的情况,说是已经稳定下来,让他安心,之后画风陡转,啰啰嗦嗦一番叮嘱,竟都是些穿衣吃饭、防寒保暖之类的鸡毛蒜皮,最后嘱咐他于朝政之事上莫要过于忧心操劳,若有何难解的事情便等自己回去,还说会尽快结束战争,早日回来。
结尾的落款是“清渊”二字。
晏江引将这封信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最后单手握拳抵着下巴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