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85)
白伊怔了一瞬,转眼就恢复原先的大家闺秀模样:“宋大人说笑了,小女只是担心宴会单调无趣。”
“美酒佳酿,月华如水,管弦悠悠,这些还不足够么?非得要跳支舞来拉胯?”
白伊被呛了声,娇声反驳道:“宋大人,你怎么——”
“伊儿,退下!”白执义呵了一声。
白伊看了父亲一眼,讪讪退下。
何氏心里暗骂一句公主多管闲事,转眼又看向陆绶:“宋大人说的有理,只是陆大人说不定喜欢沅郡的舞蹈,我们总是要多问几句。”
陆绶看向何氏,疏离并未减少几分:“夫人见笑,陆绶并不热衷于此。”
“我今日来,只是因为陛下指派我到沅郡,故而多看多听,做到心里有数罢了。”
“罢了罢了,”白执义打着圆场:“宋大人、陆大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难免不喜这些,何必再问!”
“今日,是白某思虑不周,罚酒三杯!”
在成华公主和陆绶的注视下,白执义二话不说拿酒,三杯如流水相接,毫不犹豫。
成华腹诽,果然是酒囊饭袋。
白执义喝完酒,见场面渐冷,找着话开头道:“若我没记错,陆侍中是沅郡人士?”
提到陆绶,成华不由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陆绶是沅郡人士,她是清楚的,只是再详细,她就不知道了。
“是。陆绶是沅郡人,只是后来,随恩师去了南边。”
白执义点点头:“无论因何原因,陆侍中去了南边。但是陆侍中高中探花,不过半年就连升三级,仅凭这个,就已经是翘楚中的翘楚,给整个沅郡争光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此番,陆侍中办完了差事离开,可要带父母去上京?”
陆绶手中的茶盏微微滞留,月色如银,微微跳跃在他停顿的姿态上,显得他有几分辽远,不真实似的。
成华有些不理解,却忽然想起,这两世,陆绶似乎从来没提过他幼时的经历和父母。
成华自然而然觉得他经历了人间不堪的苦痛,当即有几分心疼。
她对上陆绶,却发现他也在看她。
陆绶眸子里有几分她说不明白的情绪,可偏生看得她心惊。
怎么回事?
成华来不及考究,就听得陆绶极浅的声音:“陆某家父早亡,母亲亦是在我十岁那年便去了。”
成华眼睛微微睁大,陆绶的身世,无疑像是滚烫在她心上的火,炙得她发疼。
他是怎样的坎坷?
少年时孤苦无依,虽然寄留在镇南候府,可凭着他这般早慧,又怎么不知道寄人篱下时的小心和漫长日子里的卑微?
偏生他还遇到了她。
上辈子,他被她带到了公主府。
那时候她不过是随便的关心,却被他上了心。他艰辛地扎根朝廷,却为了她戎马倥偬、惨死山月关。
至于这辈子,也没有多幸运,华庭那次,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如此看来,成华心里涌上失落,又或者是对陆绶设身处地的理解,她或许就是陆绶的劫。
成华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眼前的梨花白也变得苦涩。
她捻起酒杯,狠狠饮了一口。
第42章 白家(五) 公主值得所有人的好,他甘……
水边丝竹停了, 没了那些吵嚷,陆绶的话犹如昭明寺清晨的钟声,格外明显。
父亲早亡, 母亲去世, 幼时孤苦……
白执义原本打算问问陆绶的父母, 趁着这位朝廷新贵还没有彻底高不可攀,先拉拢拉拢,拍拍马屁。
怎料,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如今就好像是故意撕扯人的伤疤, 比刚刚献舞的白伊, 那种尴尬真是有过之无不及。
成华公主原本觉得他是个老油条,如今只觉得他冥顽不化,带了几分可恶。
她恶狠狠盯向白执义, 却发现对方脸色比她想象中的还难看。
也对,家人犯事, 又碰上陆绶这样的京官, 自己又蠢到一天到晚触雷, 是个人脸色也不会好。
白执义咽了咽唾沫,确实有些抱歉道:“这……陆侍中,白某确实不知你这样的经历。”
陆绶抬眸,眸色沉如松烟墨。
他语气不咸不淡,亦或是不在意白执义的话:“白大人日理万机,何须劳烦陆绶的家事? ”
白执义见此, 顺坡下驴道:“沅郡富庶,人口诸多,白某平日虽然不算是日理万机, 确实也要勤勤恳恳。”
他叹了一口气,仿佛他字里行间都是真话一样:“不说这些了,如今沅郡美酒,良辰美景不提这些事。”
成华公主看过去,陆绶当真拿起了面前的酒壶,一杯饮罢,往自己酒盏里又倒了一杯。
她皱了皱眉,这几次的相处,她很难发现不了陆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除了必要的礼节和应酬,他几乎不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