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那肆意的笑容逐渐收敛,深深地看着科琳娜,“大人,您与我设想的很不一样。”
科琳娜笑容狡黠,“是不是觉得自己掌握了命运的钥匙?即将打开主宰命运的大门?”
赫尔曼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可随后一想,他刚刚心里还真有一种豁然开朗,重新掌握命运的感觉。
科琳娜感叹着道:“这就是心灵鸡汤的力量啊。”
“心灵、鸡汤?……”
科琳娜摆了摆手,示意赫尔曼不用在意,“总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你肯定还是看不开的。”
赫尔曼眼神中露出了一丝迷茫,还是看不开……吗?
他刚要开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坐直了身体,脸上多了几分郑重,“大人,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科琳娜垮下肩膀,“我恐怕无法为你解惑,”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自己也很困惑啊。”
她记得她在过年的时候千里奔袭投奔她的老师那个晚上,当时他的老师被儿子女儿接去京城过年了,接到她的电话又匆匆坐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来,到的时候都快要天亮了。
他将她安顿在了他那间老屋子里。
老师在去京城之前特意清空了冰箱,这大过年的,又是凌晨五六点钟,还是在穷乡僻壤的乡村,根本买不到吃的。
他对付着下了一碗挂面给她吃。
什么都没有,就放了一点猪油和酱油。
当时的她吃到那碗挂面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在那个孤独的世界里有了温暖,有了依靠。
她对老师说,那是她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
当时老师也说了类似的一番话,有些人在意珍馐美食,吃不到一顿好的,便感觉浑身不对劲。
有些人在意金钱地位,有些人在意家庭温暖,有些人在意身体健康,每个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东西……
“……在意无错,过度执念就成了魔,”科琳娜想到自己的老师,嘴角抑制不住地微微翘起,眼神也有了些温度,“有些东西,得不到的注定得不到,若是执念于此,便会一辈子痛苦不安。”
“人最痛苦的莫过于过分的自大,总以为别人不爱我,或者事业不成功,或者身体不健康,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总以为如果能够纠正些什么,便能够改变结果。”
“可别人不喜欢你,那分明是别人的事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们只能改变能改变的部分,却无法控制最后别人喜欢不喜欢,或者身体健康不健康,甚至事业成功不成功。”
科琳娜觉得自己讲得太过哲学了,说实话她自己都没活明白呢。
她将这一切归结马克思主义辩证哲学中的一句话,“世界是一体两面的,分为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主观的想法和做法可以起到一部分作用,却决定不了最后结果,我们必须能够正确的认识客观世界。”
“同时,我们不能放弃主观能动性,要保持积极,对世界或内部的刺激或影响作出积极的有选择的反应或回答。”
她说着,还挥了挥拳头。
赫尔曼一开始听着觉得有些奇怪,这与他所接触的祭祀或者占卜师所说的那些东西完全不同。
最起码,祭祀或者占卜师都应该要提到神明的指引之类的话吧?
或许是神明给予的惩罚,或许是神明给予的奖励,可科琳娜这位神子大人却全程没有提到神明。
说的都是他听不太懂的,有很多词汇显得很艰涩。
例如执念、成魔、客观世界、主观能动性、世界的刺激、积极的回应之类的……
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这其中每一句话,都蕴含着极为庞大深厚的人生智慧。
那可不嘛,科琳娜说的那番话结合中西、贯通古今,听起来可不是很唬人。
赫尔曼品味着科琳娜刚刚说到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越想越被这其中的思想所震撼,“或许,大人是想说,神明竟是我们的心念吗?若是欲望成执念,便会成魔?”
科琳娜举了举自己的大拇指,给了赫尔曼一个大大的赞,“一念成魔,一念成……神,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要学会放下不能改变或者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
“那大人有执念吗?”
“有。”科琳娜坦然点头。
赫尔曼略显惊讶地看着科琳娜,“那大人……放下了吗?”
科琳娜思索良久之后,低声道:“应该算是放下了吧。”
“大人是如何做的?”赫尔曼语气中有了一丝急切。
科琳娜半敛下了眸子,“接受我不被爱的事实,我能做的,大概就是让与我一样的人变得少一点点,或者过得好一点点。”
“如果有些父母是因为没有活路了,没有经济支撑,无奈之下选择放弃某个孩子,那我便努力让这种无奈变得少一些,当然也会存在一些父母就是毫无责任心,根本不想养育孩子,那我就努力让这个孩子在没有父母的情况下也能过得和那些有父母的孩子一样,哪怕做不到完全不一样,那起码要能够养活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