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风一夜露华浓(94)
二楼高台是飞檐式建筑,台阁大半伸出建筑,俯瞰园景,眺望山林,台阁四角设有方炉,炉中碳火正旺,祁宸正在正前方的红木书案前抄写清心咒,皇太后懿旨,回宫前抄满一百遍。
“参见王爷!”沈易安拎着鸟笼,踩得木地板咚咚作响。
祁宸停下笔,看了眼桌案上忽然出现的鸟笼,又看向桌案前的人,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易安神秘一笑,缓缓地坐在木椅上:“卑职不是怕您无聊么,这是卑职下山给您找回来的乐子。”
乐子?
祁宸看了看那只浑身黑漆漆的红嘴小鸟,嫌弃得眉心一蹙。
沈易安忙道:“这鸟叫鹩鹦,它能说人语,卑职从隔壁镇上一个说书先生那儿买的,学舌学得好极了,它能陪您唠嗑。”
祁宸一哂:“有你在本王面前聒噪便足够了,拿走吧。”
他说完便垂下眼去提笔蘸墨,沈易安咂了咂舌:“王爷您再看看,它学舌的功夫真不赖,看它给您表演一个……来,鹩鹦,叫一声王爷吉祥。”
“啾啾——”
“王爷吉祥。”
“啾——”
“王、爷、吉、祥。”
……
时间过去了很久,在沈易安对着黑鸟喊完了九十九声“王爷吉祥”之后,他终于不耐烦地将笼子推到了一边:“骗子!江湖骗子!那个说书的铁定是给我掉包了,看我回头下山砸了他的……罢了,这不重要。”
祁宸正写完了整整三页纸,蓦然道:“你不是有要事跟本王说吗?”
“噢,对对,”沈易安恍然大悟道,“郦都传来密报,骁倌人这几日天天在府中扫雪,打扫您的寝殿,没有再出去找过方侯爷。”
祁宸笔尖一顿,抬眼看他:“沈签事,这事昨日你已经报过了。”
“无碍,卑职还有一件要事,“镇抚司之前下放的悬赏有信儿了,隔壁泉水镇的樵夫曾在杜鹃坳捡到过一个红色铁盒,拳头大小,会自发震动,发出嗡鸣,百姓说那是神物,已经送到奉天国寺供起来了……王爷您最后两个字写错了。”
祁宸停笔一看,他竟将整段经文最后两个字写成了骁粤。
沈易安看见祁宸自嘲一笑,将抄废的纸揉掉了,沈易安喟叹道:“您要是想他了就回府去看他一眼,这往来一趟也就两日。”
祁宸重新铺好纸:“罢了,皇祖母年纪大了,还是别惹她动怒,本王权当为老人家尽孝道。”
沈易安一脸操心:“您别啊,”他说着一拍胸脯,“卑职掩护您逃下山去,绝外不会对往泄露半点风声。”
祁宸:“罢了,你去安排一下,本王即日转去奉天国寺疗养。”
“啊??”沈易安顿时一惊,“您想好了?”
奉天国寺乃南粤皇家寺庙,南粤在朝天子每年必有一月入寺修行,兵马随从不得上山,皇帝也必须卸下龙袍,身着布衣,赤足上山,且寺中不养闲人,祁宸若是去那儿,不是修养,是修行。
祁宸没有作声,沈易安这才留意到祁宸并没有在抄佛经了,而是在写亲笔书,告知皇太后他要上奉天国寺。
“——啾啾,王爷啾,王爷吉祥。”
鹩鹦忽然开口了。
郦都信王府——
澄空澈月,星辉夜烛。
潇湘阁的烛火映红了窗槛,骁粤行走在窗边,关上了一扇扇窗户。
屋子里很快变得暖和起来,骁粤吹灭了蜡烛,躺在了床上,蚕丝被轻薄得仿佛没有重量,却很暖和。
忽然,他听见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从窗外一闪而过。
“谁啊?
没有回应,骁粤细细一听,什么声音也没有。
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披了一件衣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冷风灌入,带走了他大半的困意。
窗外的积雪已经化了,露出了光洁的青石板和枯黄的草坪,风呜呜地刮着,一只狸花猫飞快地窜上了庭院里的梧桐树。
“…原来是只猫。”
天冷了这些小家伙总爱跑到人家户找吃的,自打骁粤在院子里喂过一只野猫,之后时不时就能在院子里看到猫的影子。
骁粤关上窗,一个转身后险些被吓到心脏骤停。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漆黑高大的人影站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他一转身那个黑影猛地对他发起了攻击,一把揽过他的腰,捂着他的嘴,将他紧紧地勒进怀里,骁粤吓得魂飞魄散,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是我。”
黑影的声音低沉而磁浑厚,富有磁性,一字不落地进到骁粤耳中:“骁倌人,我回来了。”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声音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王爷?”
“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