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心知李氏做不了沈煜的主,沈煜不松口,这和离书便拿不到手,今日便也只好作罢了。
从花厅出来时,她正欲提步回后院思忖对策,未料被李氏折拉去了一边的抄手游廊。
“娇娇,你只管和我说,御之到底怎么欺负你了?”李氏心里发急。
姜韫怔了一下。沈煜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为何总觉得是沈煜做错了事?
李氏叹了口气,又道:“御之就是那个脾气,打小就性子倔,嘴又笨。他不是故意想同你置气的,更不会是有意想惹你生气。”
李氏心里对姜韫那是再满意不过了,当初定亲时,便是越瞧越欢喜,后来两人成婚了,更是觉得心里慰帖。错过姜韫,她儿子上哪再给她找这么妥帖的儿媳妇?
“夫人,侯爷并未欺负我,他待我很好……”姜韫轻声道。
“你别替他说话。他那个性子我还不清楚?惯只会惹人生气。年纪还小不懂事的时候,没少把我这个当娘的气得半死。且他要是打定了主意,天王老子也劝不动拉不回来。他十岁便进军营了!”李氏说着有些哽咽,“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怎么忍心让我整日提心吊胆的?索性如今也混出头了……”
姜韫微垂着眼,默不作声。
“你是他自个儿认定的人,那也是怎么也回不了头的。娇娇,我实话和你说,我拿他没法子,当初他一声不响地就从了军,我拦不住他,如今他不肯和你和离,那也没人能劝得动他。”
“可那日他松口……”姜韫忍不住道。
“他那是气话,转头就后悔了,又抹不下脸面来求和。”李氏真是又气又急,顿了一下,又道,“他心里有多在意你,我最是清楚了。当初他甫凯旋回京,圣人还未来得及给他论功行赏予他侯爵,他便马不停蹄地让我备下聘礼,寻媒人来姜府提亲呢。我本还怕姜家瞧不上他的出身,结果他转头就进宫去求来了赐婚圣旨。”
姜韫闻言,双目微瞠。
那圣旨竟是沈煜自己要来的?压根儿不是皇帝为缓和新旧贵族矛盾而乱点鸳鸯谱?怪不得赐婚前也不问问姜家的意思,恐怕还以为两家人早已私下里商议过了。
“你瞧瞧他,也不先跟你们通个气,只顾着他自个儿的意思来,生怕我来提亲被拒了,娶不到你。你气他怨他,那也是他该受着的,哪有他这样做事的?但娇娇,不论如何,他待你的心是真的。”
姜韫好半晌没缓过神来,一时间气得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他凭什么如此自私地决定她的人生?
这叫什么真心?!
等等——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分明这一世最初见之时,他便已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永平侯了。
姜韫想起他对她表明心意时说的话——
“我第一眼见夫人,便心悦臣服了。”
这第一眼,到底是什么时候?
在沈煜凯旋回京之前,她与他天各一方,一个在西北,一个在京城,根本无相见之可能。而在他回京之后,她为躲避进宫,一直在姜府抱病闭门不出,直到那日他依旨过府来看望祖父,这才碰上了一面。
姜韫不知为何忽然忆起前世她死后,被沈煜一直戴在手上的那只玉扳指。
哪怕碎成了两半,也依旧被他用金镶起来,戴在手上不离身。
“娇娇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李氏唤了她好几声不闻回应,有些着急。
姜韫猛地回神,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问:“夫人,侯爷当初让您来姜府提亲,可曾提过是何时曾见过我?先时我与他素未谋面,他如何就认定了我?”
李氏摇头:“我也不知,细问他,他也不肯说。回京之后,他性子越发沉闷了,早些时候遇着事儿了还愿意和我说上一二,到如今心思越发深沉,连我都瞧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想来是京中哪次宴席之上瞧见你了,却没让你知晓?”
姜韫闻言,心底隐隐有了猜测,心口怦怦乱跳。
思来想去,又觉得难以置信。
直到把李氏送出姜府,她心口仍在微微发颤,混乱纷杂的思绪在脑中乱窜,越理越乱。
……
这日下朝之后,沈煜正跟着百官人潮出宫,忽被内侍监客气地拦下。
“侯爷留步,圣人召您去御书房议事。”
他顿了一下,尔后移步去了御书房。
甫一进殿,便见皇帝已摆好了棋局候着他了。
“御之,来瞧瞧这局怎么破。”皇帝微抬眼,见了他便道。
沈煜行了礼,近前去在棋局的对侧屈膝坐下,伸手执棋。
一颗颗黑白棋子紧咬着落下,一局棋不知不觉已至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