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功夫听你在这乱嚎。”杨骞不再看他,似乎认定了他这人再翻不出什么花样一样,“你打不过我,仗势也欺不到我头上。你要想为非作歹,我奉劝你换个人,你这些招数对我实在没什么用。”
谢远衡一噎,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他上次的威胁,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可以骂谢斟。”
杨骞倏地起身,一下擒住谢远衡的双手,利落地反剪至身后,一脚踹上他膝弯。谢远衡就发现自己这禁不住事的身体没用的一软,扑通就跪下了。
谢远衡:……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脑子几乎还没从口不择言中反应过来,本能的条件反射又被这身体拖累的施展不出,乃至于他甫一回神,意识到的就是他双膝跪地,杨骞居高临下的按着他的双手。
谢远衡瞬间就炸了,只是现在的他实在没什么反抗的实力,炸与不炸也没多大差别。
谢远衡憋屈地以一个从未体验过的低度仰视杨骞,听着他甩出一句,“说话掂量着点,好自为之。”
望着杨骞潇洒离去的背影,谢远衡揉着胳膊腿从地上爬起来,扭头瞪了一圈好事张望的人,心中的怒气值终于飙到了极点。
杨骞这王八羔子果然欠收拾,现在他草包一个,动手肯定没戏,只能智取。
谢远衡一边往揽芳阁走,准备去赴沈诏的先前定下的约,一边从慕容宵的人生“阅历”中吸取经验,妄图找到点阴险无耻的招数好好给杨骞下个绊子。
沈诏此人真不愧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谢远衡应他的邀而至,推门而入时头皮瞬间麻了一麻。房间正中美人歌舞,一旁仍有佳人抚琴吹箫,为曲伴奏,沈诏坐于上首,一左一右两个美人,就在谢远衡推门,沈诏抬眼看来的一刹,还有一个美人正将破了皮的葡萄塞进沈诏嘴里。沈诏目不斜视,一面对谢远衡弯了弯眼,一面还不忘顺着美人的手把葡萄吞了去,吞了还不算,末了还轻轻一舔美人指尖,惹得美人娇笑连连。
场面之奢靡,比之记忆里慕容宵的做派,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远衡面上笑若春风,心下一片麻木,自从进了这个房间,简直觉得自己掉了层皮,连收拾杨骞都没心思想了。
沈诏向谢远衡招手,谢远衡坐在他旁边,两个姑娘很有眼色的凑过来,眼看就要往他身上贴。
谢远衡生生忍住了跳开的冲动,极度尴尬万分僵硬地学着记忆里慕容宵的样子,尴尬地抬手想搂一下姑娘,看了半天却不知如何下手。这姑娘穿的也太凉快了点,感觉碰哪都不合适。
好容易手忙脚乱地摆出副看的过去的姿态,其中一个姑娘又伸出来一下勾住了他的脖子,谢远衡一下被拉低了头,眼见这姑娘红唇就要凑了上来,那点端出来的游刃有余一瞬间分崩离析,惊的差点魂飞天外。
谢远衡着急忙慌地一偏头,姑娘的红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姑娘见一吻落空,心下不快,半是娇嗔半是抱怨地用手帕在谢远衡胸口轻轻一甩。
可怜谢大将军还兀自僵在偏头的角度,心有余悸地眨了眨眼,真真一副劫后余生的姿态。不料这逃生后的第一口气还没喘允,就被这绵软无力的一手帕又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远衡心内叫苦不迭,拼着沙场上弹尽粮绝时绝境突围版的的冷静镇静,硬生生给自己架起了副半酸不苦的面相,用他那运筹帷幄,高屋建瓴的决断力和眼力从记忆力拈轻避重地一捯饬,硬生生演了三分风流,好歹把这场面给圆了下去。
谢远衡磕磕绊绊如临大敌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沈诏无意分心往这边瞥了一眼,不由呆了一呆,面露讶色,实在忍俊不禁。
“临夕今儿个怎么了?”沈诏就着美人递来的酒啄了一口,却浅笑着挥手挡了另一个美人口中衔来的葡萄,笑着看了谢远衡一眼,“我看你魂不守舍的。”
那美人被挡了回去,不情愿地用舌尖将葡萄往腮帮一推,微撅了樱桃小口,不满道,“又是这样。怎么近来京中流行这个不成,爷你们一个一个的好生无情。“
“哦?”沈诏挑眉,顺势揉了揉美人的脸,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顺着美人埋怨的眼神扫了谢远衡一眼,明知故问地调笑道,“都这样?还有谁和本王一样啊?“
那美人吐了吐舌头,下巴朝着谢远衡一抬,又笑眯眯地缩回了沈诏怀中。
谢远衡迎着美人儿的目光,也不好解释,只得尽力让动作自然一些,笑出一副轻佻的无可奈何,“好啊,子诉哥哥竟然是一唱一和地打趣我。”
沈诏余光瞥见了谢远衡的表情,眸光一动,不动声色的唯一眯眼,复又笑开,屈指在美人头上敲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向谢远衡,三分轻佻七分试探,“哦?是吗?可是我看着临夕今日心在这阁中,魂儿却不在。不仅不在,还有几分推拒。临夕这般模样,不像烦恼,不似无趣,倒有几分战战兢兢了,若不是我知晓临夕素来是个真性情的,恐怕还要觉得临夕是跟我逢场作戏。我知道临夕是个直白人,没拿我当外人,那我姑且猜一猜,是不是这揽芳阁的姑娘不争气,让什么花儿轻飘飘落到了临夕心上,身处温柔乡还念念不忘?”
谢远衡一怔,没料到沈诏最后的话竟突然到了这里,更没想到不过一两日的交情,沈诏竟能毫不避讳至此,心间不受控制地一跳,表情一下子没收住,结结实实呆在了当场。
沈诏似是心下有了数,收了笑中那点轻佻戏谑,那微微留着点弧度的眼角看着竟有几分温柔的好奇,他睁着双无辜又友好的眸子,适时地给谢远衡解了围,“瞧我,竟让临夕不好意思了。”
谢远衡飞快地收敛了失态,瞟了两眼自己身旁两个悻悻收了动作的美人儿,一时不知改松口气还是提口气,想来沈诏是注意到了他的不适僵硬,“子诉哥哥别打趣我了,我哪有什么闲心自己养朵娇花儿。”
沈诏颇包容地一勾唇角,“临夕年轻,自有自己的计较,你不愿说,我自然会体谅。”沈诏话音一顿,突然凝眸看来,微皱了眉,嘴角勾出一个无辜又无奈的弧度来,“但是临夕,人说倾盖如故,我拿你当知音,还是想问一句,你混迹欢场多年,心里难道还不明白这风月场上的区别?我一眼都能看得出来,你自己何必急着推拒。”
谢远衡心道这花瓶好生难缠,却也着实不懂欢场门道,不敢乱接,只能随口搪塞,“那子诉哥哥觉得什么是风月?“
“这风月一事,少不得是爱美之意,惜花之心。但当别的美色都入不了眼,别的娇柔都入不了心了,就不只是欢场上的你来我往了。风月场上,若是由欲而始,必是多多益善,可是听闻若是由情而发,则是非卿不可。我素来没体验过这为一瓢舍弱水三千的滋味儿,实在好奇的紧,所以临夕若是尝得了一二,不妨同子诉哥哥说说。”
谢远衡心间发苦,没头没脑地顺着这话自己想道,弱水三千的纵使失了千百也不过当做寻常,可拿执着一瓢的,若是一朝不慎洒了去,又当如何呢?
如此说来,人若期盼着真心真意地动心谈情,竟是和豪赌一般的孤注一掷么?
“由欲而始,多多益善;由情而生,非卿不可。”谢远衡垂眸把话捻出来在舌尖滚了一圈,却是抬眼对沈诏笑道,“那子诉哥哥怕是要失望了,这孤注一掷的玩儿法,临夕也不敢试,还是和子诉哥哥欢场上称兄道弟吧。”
第5章
谢远衡那日被沈诏一番话说的又想起些旧事,心头烦的不行。兀自琢磨来半晌,又自顾自给自找到了合适的解释。
说什么旧情,这世上哪有什么深情厚谊死过来活过去还忘不得的?不过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在心里缠绕,又气又不甘不得开解罢了。与其说旧情,还不如说旧恨。
对,旧恨。恨难道不是也教人翻来覆去,念念不忘吗?
谢远衡自以为抓着了根源,便琢磨起报仇抱怨了。
之前屡屡闹事都被人还了回来,谢远衡也知道慕容宵这种招数只能小打小闹,成不了大事。真想收拾收拾那小子,还得想点别的招数。
谢远衡想了几天,好主意没想着,倒憋出个阴损的。
慕容宵干正事扶不上墙,搞这些歪门邪道却可谓是颇有门道。谢远衡只道是天助我也,立刻着人在街头巷尾,坊间邻里散布了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