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处的二傻和乞丐眼睁睁的看着李成功把草席放在水里,草席慢慢飘远,缓缓下沉。
“喂,还傻站着干嘛,快去救人啊,一会儿柱子就真淹死了,喂…”
二傻再也顾不上其他,狠狠推了乞丐一把。
“谁,谁在那里?”感觉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一阵抖动,李成功大着胆子喝问一声。
‘呜’的一阵风刮过,如墨的夜色下,身后起伏的草丛又是一阵强烈的颤动,李成功退后一步,隐约看见一个东西自草丛中钻出来。
啥东西?
看起来像是个人,可那几乎没有正形的脸,又驼又弓的身子,黑中泛紫的冰冷眼神,怎么也和人的样子搭不上边,何况…何况那东西,是飘过来的。
“鬼啊…”李成功一声惨叫,跌跌撞撞的跑了,跑出去半里地,觉得没人追来,方才一个晃神:“不对啊,那鬼该是牛头马面吧,是来接柱儿的吧,不行,我得回去,送点礼,说些好话,这样柱子下辈子才能不受苦。”
大着胆子又跑回去,哪里还有那鬼的踪影,连带消失不见的,还有自己的儿子。
不远处,乞丐怀里抱着草席,肩上挂着二傻,尚自游刃有余的奔的飞快,要不是此刻有事儿在身,他真想把身上这大呼小叫的傻子扔地下。
“哇塞,乞丐,你竟然跑这么快,你会轻功,是丐帮的吧,五袋,六袋,难不成你是长老。哈哈,我这次算是捡到宝了,我不管啊,你这么厉害,得好好报答我……”
乞丐一边跑一边哀叹,自己跟这傻子呆的久了,恐怕也已经痴傻了,不然的话,凭自己的为人,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可笑的事儿,唉!
被挂在肩膀上还能手舞足蹈的二傻当然不知道乞丐的想法,他正掰着手指头算总账:捡到小狗一只,不但可以看门捉鱼摘果子,闲时配种这都是收益;捡到乞丐一个,本以为无甚用处,谁知这厮不但会扮鬼吓人,还有不错的轻功,有他搭桥,自己以后去丐帮发展的宏图大愿也指日可待。
虽然这家伙挑食挑睡不爱说话有些难伺候,不过,看在有大用处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继续收留他吧。
所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从那日起,二傻同志尝到了捡人的甜头,于是正式认证定律第一条为真理,并且孜孜不倦,不折不扣的开始执行。
乞丐这两天有点头大,所以二傻大呼小叫的喊了他好几声,他才缓过神来。
“七公,七公,再找些糖盐水来,没有糖的话,盐水也凑合...七公!”
多少年来引以为豪的冷静泰然不翼而飞,乞丐觉得,自己这十来天失控的时间,比这辈子前二十三年总和的三倍还多,虽然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人是个傻子,跟个傻子斤斤计较,自己就落了下成,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爆发起来:“你再叫我七公,我就...”
始作俑者把头一仰,一付无赖的样子:“你就怎么?死乞丐,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这条烂命也是我救的,还敢跟我叫板,信不信我把你的卖身契拿到县长大老爷那,让他给我评评理?”
一听卖身契,乞丐顿时矮了一截,默不做声的同时,不禁开始暗恨自己。
当初怎么就犯了傻,和他签了那玩意儿?
现在想想,可能是被这傻子的一系列举动,震得失了心神吧。
第9章
那天带回柱子后,二傻忙前忙后,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之所以说那些事情莫名其妙,是因为凭自己的见识,竟然完全不知道他那一番作为,到底所欲为何?
二傻先是不知从哪抓出一把淡黄色块状物来,看样子像是盐巴,把盐巴放在时常熬汤的那口烂锅中,一边指使自己运来清水,一边一碗一碗的往进加,加着尝着,直到加了大半锅,这才停了下来。之后,尝试着把那些水灌进柱子嘴里。
当时,乞丐是准备看好戏的,因为就普通人来看,无论是那若有似无的呼吸,还是已经摸不到的脉搏,都说明了柱子已经与死人无异,不然的话,这可怜的孩子也不至于被医生和亲族丢弃。所以,柱子当时的情况,是喂不进去任何东西的。
二傻喂了两口后,很轻易的放弃了,看来对于这种情况,他也是早有所料。
乞丐歪了歪嘴,正准备大肆嘲讽一番时,却被二傻的接下来的动作惊的张大了嘴。
他看见那傻子,喝了一大口盐水,毫不犹豫的朝柱子的嘴亲了过去。
动作一气呵成,其娴熟程度,竟似曾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乞丐惊得说不出话来,不过,事情显然,并不是到此为止。
用嘴渡了几大碗盐水后,二傻抬起头来,似乎有些累,他先是舔了舔自己红肿的嘴唇,然后奔出门去,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些芦苇杆。
淇河边上,长着茂密的芦苇林,这一点,乞丐早就知道,只是,他不明白,这芦苇杆有什么功用,难道,是为了熬制中药?
事实证明,乞丐又想错了。
二傻回来后,先是煮了锅开水,把所有能找到的瓶罐器皿连带刀具还有芦苇杆都放了进去,煮了将近一个时辰,随后,把死人一样的柱子放平,低着头在柱子的大腿根上摸来摸去,半柱香的功夫后,二傻眉毛一挑,面露喜色,从锅里夹出一把小刀,极其迅速的朝柱子皮肤扎去。
一刀下去,隔了半天,伤口才缓缓流出血来,二傻找出一根粗细合适的芦苇杆,就着刀孔,埋入柱子的皮肤下面。管子细而柔软,二傻就着刀孔把管子向里推了推,直到有血液顺着管茎一滴滴流出来后,方才咧嘴一笑:“大功告成。”
“......”
呆滞已经不能形容乞丐这时的状况了,他只能茫然看着二傻窜上窜下的不停忙活。
“七公,傻站在干嘛,过来帮忙。去,给我盛碗盐水来,我得控制好这根管子,不能让它乱动。”
“哦!”乞丐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端了碗过来。
他看见二傻把碗里的盐水,一滴一滴,就着个漏斗,倒入芦苇杆里,芦苇杆太细,就算有漏斗帮忙,仍是撒出来的比流进去的多。
半个时辰过去了,二傻忙出一脑门的汗,虽然撒了大半,好歹流进去的也不少。二傻用手指堵住管口,坐在地上休息半响,又叫乞丐盛了一碗过来。
“这...这能救柱子?”乞丐再也忍耐不住,就着递碗的空档发问。
“补液啊,不然怎么样,看着柱子活活修课(休克)死,我已经做得最大的努力消毒,可没办法,条件在这摆着,即使有得脓毒血症的风险,也好过什么都不做!”二傻不耐烦的瞅了乞丐一眼,眼神中的蔑视吓得乞丐把后面的问题尽数吞回肚子。
三大碗水灌进柱子体内时,天边已经露白,二傻仍然用手扶着那跟细管,一屁股坐回地上,神情里是止不住的疲惫。
听着柱子稍稍丰盈起来的呼吸,又瞅了瞅极度疲累,却不得不稳住管子的二傻,乞丐走上前去轻声道:“我来吧。”
二傻把注意事项和乞丐交代到一半,就困得睡着了。
乞丐调整坐姿,让二傻舒服的靠着自己,默默看着那人,暗紫色的瞳仁,在昏黄烛光下,摇曳闪烁。
三天过去了,期间,二傻每天在渡完盐水后,会把已经塌陷的管子拔出,第二天,再重新找地方插入一根新的。由于插拔管子过程中失血较多,不得已下,在第四天的时候,二傻为柱子渡了血。
而血的贡献者,是乞丐。
那天,二傻面对拔除管子后,柱子腿根汩汩冒出的血液眉头紧锁,后来像是想通了什么,对着自己的手指就是一刀。
虽然刀口不大,可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还是积攒了一小碗底,乞丐看着二傻把自己的血和柱子的血分别盛放在两只碗里,眼神飘忽的望向了自己。
乞丐向后退了一步,他想,他知道那眼神的意义。
“哦?”语音微扬,二傻摆出一副了然的样子,又扭过头‘切’的一声。
虽然从头到位没说话,但行动里对乞丐的鄙视不言而喻。
乞丐哪受过这等侮辱,回过神来时,已经站在二傻的身边,手指上殷红一片。
二傻咧嘴往身后一摸,掏出个豁牙碗放在地下,乞丐嘴角一抽,知道自己又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