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却又陌生的画面。
初时,是吉昌和飘叶小城的,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人和事,渐渐的,开始冒出来一些自己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没有经历过的事儿。
比如现在,他正在专心的挖土,想要刨出下面的矿石,忽然,前面的扎格惊喜叫道:“翡翠…好大的翡翠…原石。”
“翡翠!!!”二傻很自然的抬头:“饭好了…么?”
周围的伙伴诧异的看过来,‘噗嗤’的笑出声,扎格道:“尔萨,饿了的话忍忍,翡翠可变不出饭来,等上去了再吃。”
“哦…”二傻恍惚应是,脑子里却闪现出一张温柔的、宠溺的脸。
类似的场景越来越多,二傻从最初的诧异,到渐渐接受,到后来和看电影似的乐此不疲。
里面出现最多的,无疑是一个叫弦曳的人。
月上中天,左右两边的扎格和穆坦呼声震天,二傻却一点睡意也没有,看着自窗外射来的皎皎月光,二傻心说不如出去走走。
夜晚的沙漠,温度比白天低得多,二傻给自己裹得厚厚的,出了门,向外面最大的沙丘走去。
秋风瑟瑟,沙砾朦胧,二傻爬了半天,才到了沙丘的顶点,气喘吁吁的铺好垫子,二傻一屁股坐下,望着漫天的星矢,傻傻出神。
天上的星星,有多少呢?在半点污染也没有的澄净夜空下,二傻机械的数着,一个、两个、三个……五百三十八、五百三十九…
宇宙那么大,大到我们所处的这片天地,都犹如一粒浮尘。
所以啊,自己这点小小的烦恼,岂不是连个屁都算不上。
道理虽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一文钱,都是一件大事儿。
更何况,脑子里时不时蹦出来的画面,貌似比一文钱对自己的意义要大的多。
因为,那个弦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
拥抱的、亲吻的、吵架的、笑闹的,哪一个,都深深的牵动着二傻的思绪,让他的内心不得平静。
数着数着,二傻心里那股若有似无的焦灼和空虚感,就尽数散去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二傻放声唱着,本想借此舒缓心中的情绪,却不知为何,唱着唱着,就流下泪来。
“很好听的歌,很别致的曲调,我竟从未听闻,这是哪里的歌?”一把悦耳但低沉的声音忽然出现,二傻一惊,回头看去。
沙丘背面的暗影里,缓缓走过来一个人,那人黑衣黑发,以黑布蒙面,就连眼睛,也是黑色的。
二傻警惕起来:“你不是色目人?”
黑衣人却反问:“难道你是么?”
“我…”二傻语滞。
“回答我的问题,你的歌,是从哪里来的?”黑衣人继续刚才的问题,二傻却从他颤抖的声线里,听出一丝迫切的意味。
“为什么要告诉你?”二傻扭头,不想搭理来人。
得不到答案,那人却也没走,径自坐在二傻旁边,两人就这么静默下来。
二傻斜眼看那人,心想:啥情况,色目不是闭国么?这人咋来的,该不是别国的奸细吧。我擦…刚才透露了他的身份,这家伙不会要灭我的口吧?”
想到这里,二傻有点肝颤,哆哆嗦嗦的就想站起来跑路。
旁边的人,忽然轻声唱起一首歌来。
把每天,当成末日来相爱
一份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
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
只要你勇敢,跟我来…
二傻定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你的歌,哪来的?”
黑衣人却直视二傻的双眼,对着他那双淡紫色的瞳仁道:“那要先回答我的问题。”
第64章
临天亮时,朔夜才回到医馆。
进屋的那一刻,朔月就感觉到了,他这次回来,是有收获的。
朔夜的表情,说不出的奇怪,那是一种饱含着懊恼、后悔、心疼,却又在最深处,透着一股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
“他在翡琉矿区,我找到他了。”朔夜平静的说。
朔月:“那怎么没有把他带回来?”
“他在那里虽然辛苦,但暂时是安全的,我把本命石给了他,还让暗卫守在附近,若有危险,我自会知晓。”朔夜平静的说。
“什么?”朔月惊叫,片刻又释然:“啊…是啊,是不是后悔给他迟了?”
“嗯,是给的迟了,如果我早些给了二傻,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儿了。”朔夜嗫嗫耳语般低诉着,躺在床上,长时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的呼吸渐渐低沉规律。
朔月过去,给他脱去鞋袜,盖好被子,退回桌边,沉思起来。
本命石,就如字面意义,是他们玄暨一族关乎性命的石头。
随着他们的出生而存在,死亡而湮灭,与他们的生命息息相关。
这块石头,在平常的时候,藏在所有者身体的某处,可以凭的意念调动出来,放置到其他地方,但前提是,这个其他地方,必须是有生命的活体,这个活体,叫做持有者。
它除了能如实反映持有者本身的生命状态外,数百年来,玄暨族人没有挖掘出他的其他优点。
缺点倒是致命的,这块石头,如果被损坏或者损毁,也都会如实的反映到所有者身上。
不过这点倒不用过于担心,因为历来,所有的本命石,都是在所有者体内的,有人会说了,既然本命石意义重大,何不把它放到一个绝对不会被发现并受伤害的地方。
但是,别忘了前提,本命石只能放在活体身上。
试问如果是你的本命石,把它放在什么地方,才能让自己最放心?
别的人?或者寿命更长的动物?
是你的话,你对这些活体放心么?
所以,算来算去,还是放在自己体内最安心?
历代先祖们,倒是也出现过把本命石给予持有者的行为,这时候就意味着,所有者与持有者,是抱着同生共死的决心的。
不!不是同生共死。
就拿二傻和他弟弟来说,朔夜把自己的生命石给了二傻,那么,如果二傻遭到伤害或者死亡,那么,二傻所受到的一切,都将转嫁至本命石,继而转嫁到朔夜身上,于二傻来说却并不会有损害。
但对朔夜,就是必死无疑。
所以,把本命石给了二傻的行为,是用自己的命,守护二傻的命。
傻子…疯子…朔月简直想破口大骂。
虽然自从来色目后,朔月欣喜于弟弟越发有人情味的变化,但是,人情味到拿自己的命换别人的命,又另当别论了。
唉…
木已成舟,身为朔夜的至亲,他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守候在旁,其他的,就看造化了。
如老父亲面对不成器的儿女般,朔月重重的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
终于,命运的那天来了。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早朝的钟声响起,守在门口的众官员鱼贯进入瞳岚王城,穿过广场,进入正殿,列队而站。
“恭迎国主!”
随着近侍的一声高喊,众人半跪行礼,吉昌从后殿进入前殿,坐在王座上。
“众位爱卿,有何要事汇报。”吉昌刚说出一句话,就觉眼前一花,一个人已经站在身边,同时颈边微凉。
吉昌看殿下众人,只见百官都仰头望向自己,眼里带着欣喜、迫切…抑或是难以想象?
“众位爱卿,这是…”他示意颈部的薄薄匕首:“这是为何?”
站在队首的丞相上前一步,鞠躬行礼后道:“如国主所见,我们有些事儿不明,但又遍寻不到答案,所以才冒着大不讳有此一举。”
“哦?”吉昌挑眉:“有问题可以提嘛,我会尽力解答的,何必动刀动枪的呢?”
丞相痛心道:“之前提问题的人,不是莫名其妙的自戕,就是被暗杀,我们怕啊?”
“好、好!”吉昌不顾颈部的匕首,往后靠在王座背上,一副懒散样:“看在您为色目服务这么多年的份儿上,说吧,需要我解答什么问题?”
丞相丝毫不绕圈子:“首先,请国主撤去您的禁制,让我们可以看到您的真实容貌,这样才算开诚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