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重生记+番外(212)
蒙立就是这其中之一。昔日世宗驾崩,皇帝甫等大宝之日,即给了他随时出入养心殿奏事的恩典。
“蒙大人——”吴宗保从屋里打帘子出来,一声唤打断了他的思路,“万岁爷有召。”
他恍然回神,瞥他面色毫无所得,便一颔首,躬身随他进了西暖阁。
因又小公主在,养心殿这两年里地龙便比往常烧得暖了一些,甫一进门就是一股暖意。皇帝单穿一一件秋香地宁绸夹袍,正立在房中观揽弘文馆摹绘的《坤舆万国全图》。
六幅三尺来高两尺余宽的条屏依次摆开,拼成了一个一眼难及的世界。
“奴才蒙立,叩请主子大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蒙立摘下帽子,伏地行叩拜大礼,只听得靴底踩在地毯上细微声响,年轻的天子转过身来,缓缓踱到旁边的圈椅坐下,绷着嘴角道:“你抬起头来。”
“奴才不敢。”蒙立略一起身,又磕头下去,只把脸对着在了那宝蓝地团花如意的地毯上,声泪涕下:“奴才欺君罔上,罪该万死,求主子治奴才死罪!”
“死罪?”皇帝冷冷一笑,猛地握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照着他面门砸去,但听一声闷响,蒙立不敢躲,生生叫他砸在了额角,登时脑中嗡的一响,血流如注,只模糊听他怒骂:“若不是为着她的名声,你以为你还有命活到今天?朕不杀你,你自己回去写折子,随英吉利访华使团前往欧洲各国见习其海军编制,永世不准再回中土!”他看他一眼,抬起了下颌,“看在这些年君臣的份儿上,朕,不拘你带着谁去。”
“主子……”蒙立心头大震,忍着痛意膝行往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袍角,“主子开恩!奴才那时是年轻糊涂,一时迷了心窍,绝不是对主子怀有异心……主子,天津小站是奴才亲眼看着主子经营数年的心血,亲眼看着主子深夜排兵布图,力排众议任命奴才督练新军。奴才到任之日就发誓,必定要作出一番成就,来回报主子的知遇之恩。主子……”他满面哀痛,涕泪横流,只哽声难言,“奴才不是怕客死异乡,也不是怕没了权势富贵,奴才是怕没有法子回报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求您,哪怕一个小兵小卒,也叫奴才留在天津小站……”
皇帝任他牵扯,不为所动,声音却平静下来,淡道:“你入侍东宫之时,朕就告诫过你,朕用人,且不计能力,不管出身,首要在意的,就是一个忠心。你不必急着辩白……”他止住他欲开口的话,起身从他面前踱开,扬起下颌道:“你若真正有忠君之心,无需言语自证。但回天津去写折子,朕就信了你。”
“主子……”蒙立只觉眼前血红模糊一片,抬手一抹,竟抹了一手的鲜红,他一时只觉喉咙哽住,语塞难言,望着他的背影许久,才磕头下去,一字一顿道:“奴才遵旨。愿主子保重圣躬,长乐安康,江山永固。”
言罢站起身来,退却一步,重又打袖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奴才告退。”
他端起帽子,从怀中抽出一方藏青的手绢来抹了抹脸,最后覆在额上,又咬牙带上了帽子,方才收敛了满面哀戚之色,面色如常的退出门去。
他一路绷着脸色步履平稳,任谁也看不出来将将受了斥责,直到出了西华门,铜钱儿牵马过来把缰绳递给他,他踩着脚蹬上马,脚下却蓦地一滑,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爷——”铜钱儿适才发现他有些不对,慌忙过来扶他,只叫他摆了摆手,略一看那马蹬,重又踏上去,稳稳的翻身上了马背。
铜钱儿眼见他驱马而去,忙跳上马背,打马跟了上去。
一路策马,回到府邸早已冻透,他也不觉,但把外头的氅衣一解,提步进了后院。
云氏不在房里,只有个还没留头的小丫头在院子里跳格子,大冷的天,只跳了一脑门子的汗,见到他来便上前一福回道:“老太太今儿有些犯咳嗽,奶奶去后头伺候老人家去了。才老太太屋里的杨红姐姐过来支会,说叫三爷回来了一道过去用膳呢。”
一面说,一面跟进去伺候他换衣裳,却叫蒙立随口编个由头支了出去,自进室内取下了官帽,察那石青色的手绢已经被血水浸透,之转手丢进火盆里烧了,另寻了一块帕子压住伤口,又取了架上的六合帽带上,而后换了常服,脸色平淡的踏出门去。
老太太年将古稀,打从入秋开始身上就不大好,时不时的犯痰症,索性这会儿天干,只有些干咳。
外头这些事儿府里上上下下瞒得严实,原没给她老人家知道,因云氏在她面前也不敢表露,只乘着迎蒙立进门的空当儿得他说了一句无事,方才放下心来,同他说老太太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