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人是花魁(16)

看来他昨日提了此事之后,大家对元良的确上心了许多,来往的宾客先搜身质问,再登记放行,却是好事。清见温和拱手一笑,告诉他:“我名叫苏清见,是你们连将军府上的宾客,今日寻世子商议一下社稷决策。”

虽然元良叫他来,很可能只是商议一下什么东西比较好吃。

“苏清见?连将军交代了,此贼子坚决不放!”另一侍卫也冷声道,“你还是滚远一点比较好!”

“放肆!”

正当此时,元良自内快步而来,出声斥他二人道:“你们不认得他是谁么?”道罢他瞪了他们一眼,亲自引清见进去,“我替他们向苏大人请个罪,今日不知怎的,多添了许多侍卫,所以……”

质问搜身是好事,其实不该斥责。清见本想以此再叨叨他两句,还没开口,元良便兴高采烈地自袖中掏出一把折扇来给他看——这一把绢面上书楚辞一篇,落款是著名才子,又有珍奇印章数枚,很是风雅。

元良笑着摇了摇这折扇,问他:“苏大人觉得如何?”

再一看,元良浑然与他一样,头顶花梨木簪束发,云衫广袖、白桵锦囊,加上他喜欢瞧人好戏时的神态,倒是颇有些像他十七八岁时傻不愣登的样子。

清见不解:“世子这是何意?”

再多找几个清见出来一起去让老头开开眼?

“苏大人,近日我愈看他们辩议,便愈想看你辩议,你能与我讲讲你在里京辩议时的故事么?”

清见明白了,他近日略施手腕,倒把元良这孩子给迷住了。虽老头提前洗了元良的脑,他凭借着自己的迷人本事仍占上风,不动一兵一卒,杀得老头是片甲不留。

哈,哈哈。行吧。

清见遂与元良一路讲起了里京甯兮阁、朝中三辩阁、大朝贡,主角不限于老头、甯兮阁历代榜首、御史府属官等等,场场辩议皆是精彩绝伦。

他讲得很是好玩,元良亦听得出神,不知觉已在东宫转了一圈又一圈。末了,元良又央他道:“苏大人,我真的很喜欢听你与我讲辩议之事,你能不能到楼相来做官?你若是来了,我同你保证父王一定会封你一个大官做的!”

他心道自己在里京官也不小。然还是拱手答谢一二:“多谢殿下厚爱,清见不胜欢喜。然我的女儿、夫人皆在里京,在下实在离不得她们。”

元良叹了一声,“就不能把她们也接过来么……”

这孩子真是一根筋。清见正愁如何答他,便听得有侍从过来传话:“世子,大人,陛下有事单独召见世子。”

病中的老楼相王醒了,这时候单独召见元良,多半是已然被迫接受了问绝退位一事,要唤元良去交代后事了。元良眼皮一跳,也欣喜道:“父王醒了?”

侍从道:“陛下是一刻钟前醒的。”

“好。”元良遂又看了清见一眼,缓着他道,“苏大人先等我片刻,我稍后还有事想请教。”

说罢,他急急跟随侍从去了。

清见不用去也晓得老楼相王想说什么,估计是想劝元良留问绝一条性命,然问绝若是不死,日后也是一大毒瘤。待元良回来后,他需得小心处理此事,以免留下隐患。

又待了半个时辰,清见起身走到了殿门口,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当。

他心绪不定,身上的酒气亦还未消弥,正是焦灼之时时,随着一声震耳惊空的嘶吼,一切不祥的预感似乎都成了现实。

第14章 14

清见赶到不知是什么宫什么殿时,只见元良只身躺在血泊之中,胸口的窟窿还在往外流血不止。

事发突然,连太医甚至都没有赶到,殿内只有一帮手忙脚乱畏畏缩缩的侍从。清见拉开众人,伸手压住元良失血的伤口,只见他唇色已近苍白,四肢皆已无力再动了。

“苏大人,苏大人……”元良见了他,竟似见了救星一般舒了一口气,“苏大人……救我……”

他口唇颤抖,声如蚊蚋,然每一个字在清见耳中都掷地有声。

“多去几个人,去把太医护着带过来!”清见与随行的小生吩咐道,“即刻封住内宫,让连澈快速调人过来守住东西、后宫,告诉他不许宫人乱走,所有趁乱造势者,若不听劝告全都拘起来!”

清见额上即刻有了涔涔细汗,衣衫皆被元良的鲜血染湿透,元良抬起手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襟,已是满脸泪水:“苏大人,我不想死……”

他盯着清见,胸口起伏不定,弱声嘶吼道:“苏大人,救我……”

“我真的不想死……”

清见已死过一次,知道元良现在是何其恐惧。那种窒息、黑暗与无助,是旁观的他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可他亦真的毫无办法。

“苏大人……救、救我……”

元良最后含糊地喊了几声,声音卡在喉咙之中嗡嗡难辨,很快,抓着他衣襟的手像落叶一样软软跌落下去,身子向前挣了一下,便不再发抖了。

元良死了。

他的血浇了清见一身,双目仍充满惊恐地注视着清见,瞳孔已然如水纹状散开。待太医过来,掐遍了他全身的脉未能见着分毫生机,方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世子薨了!”

世子薨了,世子薨了,大家开始口耳相传起来,消息很快传出了宫去。

数位太医上前来,将元良未能闭上的双目轻轻一拂,并用衣衫遮去了他苍白的面容。宫人们则哭成了一片,使得楼相宫里外全是哀声,又过了一会儿,元良的尸体被数位侍从张罗着抬出了殿去,殿内只剩下了满身是血的清见。

“你不出去么?”

殿外很快传来了苏后撕心裂肺的惊叫声,殿内,百里竟生自风帘之后走了出来,用丝绸手巾擦了擦自己苍老的手背上的血迹。

他问罢清见,便将沾了血的手巾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地说:“还是你根本不敢出去?”

原是他亲自动的手。

他手刃元良,此刻却平静如斯。是已算准了清见为了大璋与楼相之间关系,即便是把这亏嚼碎了咽下去,也不会把他交代出去。

清见苦笑了一刻,已无话可说。百里竟生见元良与他亲近,认为元良有意茂王,此刻宁可杀了已到手的世子重扶问绝上位,陷楼相、大璋于危难之中,也不愿茂王从中捞到好处。

他扶着墙壁立起身,衣衫猩红,苍白虚弱的面颊却没有丝毫血色:“梁王寿长,我怕你无福消受。”

“什么意思?”百里竟生冷笑一声,问他,“你觉得咒老夫有用?”

“那就比比谁更命长吧。”

清见说完背过身去,步调缓慢已逐渐有不支之兆,果不其然,还没走出殿门便已然跌倒在地。

门口的侍从惶惶涌了过来,正要看看又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你们不要动他。青河,将苏大人送到本宫的帷和殿去,请宫中精于心肺疾症的太医过来为他看诊。”

众人俯跪在地,只见久不露面的齐祎敛衣过来,又沉声与宫人道:“你们速速扶王后回宫去,将世子贵体整理之后,即刻准备入葬的奠仪。”

“喏。”

此时,楼相宫中已传了两次丧钟。

第一次是世子元良被刺身亡,第二次是老楼相王听闻元良的消息后,病势急转呕血而死。太医们跑完两宫于事无补,又到齐祎公主所居的帷和殿中,给清见诊病。

太医为清见施完了针,迟疑着与齐祎禀报道:“回禀公主,苏大人的病势不是太好,恐怕……呃……因臣等不知大人先前服食的丸药成分如何,故而实在配不出来,也不敢擅自用药,请恕臣等无能。”

清见服食的丹参续回丸,是此前客居巽州时谷梁大夫亲自为他配的。原是一剂重药,谷梁特别叮嘱过,此药若非必要不能服用,否则一旦停药病势即会难以遏制。

然这叮嘱没啥用,他似乎向来是分不清场合轻重的。

齐祎微微颔首,神色不变地与一众多番受挫的太医们道:“行了,去吧。”

她一袭素衣安坐殿中,全然不因家国变故容颜憔悴,与三年前相较沉稳老练了许多。她回宫后这三年与问绝朝夕相处,必然不会好过,今日若非是逼不得已出手相助,清见很有可能已经以身殉主,死在殿中了。坐在清见榻边的须叶一时间亦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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