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乘风起(18)
“啊?药粉?”
“对对,药粉,府君请宫中博闻强识的太医辨认过了,已经知道这药粉是什么来头,是个什么来头……唉我也没闹明白,反正上头知道。现下想要搜查全府呢!”
“啊?郎君答应了?我们的院子也搜?”
“郎君没答应,说是周府那么大,那么多女眷,上下都搜那不乱套了吗,让外人看笑话。府君与郎君吵不过,气走了。”
“所以,不搜了?”
“那可不一定,咱们这个府君可是牛脾气,说不好一封奏章告到御前,到时候不搜也得搜。”
“嗐,反正也不关咱的事儿。你我就先把脏衣服臭袜子收拾一下吧,别到时候脏了衙门的眼。”
“你才臭袜子呢!”
叽叽咕咕……
——
沈嘉嘉坐在府衙的花厅里喝茶吃点心,还时不时把点心撮成渣喂肩上的鹦鹉,神态颇为悠闲。
府尹很欣赏她这份气度。他抿了口茶,问沈嘉嘉道:“沈三娘,现如今府衙的人手全都出动了,对周府上下严防死守。此番可有把握?”
“哪里有万无一失的事。府君,咱们也只是赌,赌他此前舍不得扔掉毒药,赌他现在不得不扔。”
“你这丫头,真是生得七窍玲珑心啊。可曾许了人家?我有个外甥——”
“咳咳咳……”沈嘉嘉一下被点心呛到了,她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水,顺过气来,拍着胸口一脸窘迫。
府尹抚须笑道:“这种事情该询问你父母的,不好意思,是本府唐突了。”说完这话,又一脸惊奇,“咦,你这鸟怎么炸起毛来了?”
沈嘉嘉连忙抚了抚谢乘风,把毛给他抚下去,“想是被我咳嗽吓到了。”
就在这时,外头有人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报——府君!抓到了,抓到了!”
府尹喜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哦?果真?”
那人这才跑进花厅,却是一头汗的李四。原来这李四功夫虽不济,脚程却是一等一的。
“是真的!那厮往茅房里扔东西,被我们逮个正着,如今人赃并获正在路上。府君可知,那厮是谁?”
“你且慢。”府尹抬手打断他,转头看向沈嘉嘉,笑问,“沈三娘,现在可以说出你心中的怀疑对象了吧?”
“自然可以。周府的食盒分冷热,凶手把毒药下在冷食盒里,是因为倘若放在热食盒里,毒药被饭菜的热气一蒸就会重新变潮,糊在食盒顶部落不下来。因此,凶手只能选冷食盒。那么怎样保证杨夫人午饭能用到冷食盒呢?自然是送上一笼螃蟹,让杨夫人想要吃到她爱吃、子女却不爱吃的蟹生。因此,我第一怀疑的便是杨夫人那位送螃蟹的侄子。即便他不是凶手,也很可能与凶手大有干系。”
府尹听罢问李四:“是他吗?”
“神了,神了!”
第26章 一个想法
府尹当下便决定升堂。
平常时候很多引起百姓讨论的案子都会公开审问,允许百姓观看,以示公正。不过这个案子是人伦惨案,府尹担心涉及到周府阴私,因此便没公开,只让人把周侍郎和他儿子周洛请来观看。
沈嘉嘉作为此案的重要参与人,自然也有幸能够旁观审案。
那杨夫人的侄子杨昉是个秀才,家境贫寒,父母已经亡故,现在寄居在周府,正准备明年的解试。据传闻这位杨秀才天性聪颖,前途大好,也不知怎么就想不开去杀人。
那杨昉刚被带进来,周洛便坐不住了,一下子扑向杨昉,几个衙役见多了这样的场面,熟练地将他拦住。
周洛口中骂道:“杨昉!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周家待你不薄,你不说知恩图报也就罢了,竟然杀我母亲,简直禽兽不如!”
周侍郎眼睛也红了,几乎落下泪来。中年丧妻,乃是人生一大惨,更何况是以这样的方式。
杨昉已经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难逃,听到周洛怒骂,他也不恼,脸上始终挂着冷笑。
府尹啪地一拍惊堂木,“堂下杨昉,你可知罪?”
“小生知罪。”
“你姑母一家容你栖身,管你吃住,你为何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杨昉嗤地一声笑了,“她与我爹幼时失去双亲,我爹一手把她拉扯大,为了挣下一份家业,染了一身的病。后来她机缘之下攀上高门,我爹为了凑嫁妆掏空了家底。她享受荣华富贵、我爹疾病缠身之时,她可曾回头周济过?只怕还会担心被夫家瞧不起,粉饰太平吧!”
沈嘉嘉偷偷看了周侍郎一眼,他虽然没说话,但他一瞬间错愕的表情说明,杨昉猜对了。
在场众人都没料到杨氏姑侄还有这样的过节,一时齐齐沉默。
“我在周家寄人篱下,她给过我多少白眼!我吃周家一口饭,便如同啃她一口肉般令她煎熬。哈!你们都说我是白眼狼,难道她就不是?小白眼狼杀了大白眼狼,不过是因果报应罢了!”
“我与表妹两情相悦,她却百般阻挠,还说我是癞**想吃天鹅肉。哈哈!同样是杨家人,我是癞**,她又什么,难道不算癞**了?她以为她有多高贵,哈哈哈哈!”
他越说越激动,边笑边哭,疯疯癫癫的。
府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所以你就杀了她?”
“对,我杀了她,杀了她,表妹三年之内不能说亲,三年之后,我定然已经中了进士,到时迎娶表妹,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沈嘉嘉觉得此人真是又可怜又可恨。幸好他不能当官了,否则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府尹又问了些投毒杀人的细节,最后问道:“你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从一个江湖游医那里买来的。”
“哪里的江湖游医?”
“就在大街上,府君想要,也可以去碰碰运气。只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京城了。”
……
案子审完后,府尹有点累。周侍郎前来道谢,府尹招待他父子二人去花厅喝茶。因听说沈嘉嘉曾与周洛之间有过争吵,府尹有心说和,便把沈嘉嘉也叫上了,对周氏父子介绍了此女之才。
周侍郎颇感稀奇,恭维了几句。
周洛却是起身,端着一碗茶到沈嘉嘉面前,恭敬说道:“既然说了,破了案子便敬茶道谢,周某绝不食言,此番多谢娘子。”
沈嘉嘉稳稳当当地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茶碗说道:“小郎君还请节哀。”
之后沈嘉嘉的目光总在周洛身上逡巡,把周洛看得不大好意思,偏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谢乘风站在沈嘉嘉肩头,酸丢丢地说:“好看吗?”
“我有一个想法。”
第27章 一个猜测
“你那想法到底是什么?”
从衙门回到家后,谢乘风如是问沈嘉嘉,语气颇带了些质问的意思。
沈嘉嘉反问道:“你不觉得太巧了么?你是与周洛一起打马球的时候受伤,魂魄离体,然后魂魄入了鹦鹉的身体,好巧不巧,这鹦鹉也是周洛养的。”
“你想说周洛是杀我的幕后凶手?”谢乘风说道,不待沈嘉嘉回答,又自己否认,“不可能,我与周洛无冤无仇,他没有杀人动机。”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嘉嘉摇头,摸着下巴沉思,“我是怀疑,周洛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体质,你死了之后,他把你的魂勾走了。”
“勾走我魂的可不是他。”
“你没懂我的意思,打个比方,”沈嘉嘉拿起桌上的茶杯,往里头倒了些水,“人就像这一杯水,身体是杯子,魂魄是水,水在杯子里的时候,人就是一个正常的人。可是如果——”她说着,把杯中水往地上一泼,“水洒了,人的魂魄就没了,也就相当于死了。”
“嗯,这说法新鲜。”
“假如周洛他体质特殊,可以吸引人的魂魄,就像磁石吸引铁那样,那么,我是否可以这样解释:你那天本来是应该死的,但是魂魄离体之后,被周洛吸在了身上,相当于杯中的水虽然洒了,但并没有泼在地上。那之后周洛回家,因为鹦鹉惹怒了他,他发脾气打死了鹦鹉,这个时候,鹦鹉的魂魄离体,身体就成了一个新的杯子,你这杯水刚好装了进去。”
这个猜测玄之又玄,乍一听是不怎么可靠的,可仔细一想,又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
谢乘风沉思片刻,问道:“那我怎么回去?让周洛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