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番外(129)
无论大丫鬟还是小丫鬟都没有意识到,二公子过来时都是直接请进外间来的。
陆玄随着大丫鬟走进里室,就见方氏靠着床屏,正面色沉沉看过来。
“母亲好些了么?”
“你今日去哪了?”
陆玄犹豫了一下,没有扯谎:“一个朋友请我吃饭。”
方氏本就沉沉的脸色越发冷了:“你还有心情出去吃饭?”
上午老夫人找她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墨儿应该不在了,打算给墨儿设一个衣冠冢。
她如何能答应。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难道要她以后对着一副衣冠哭儿子?
不,墨儿肯定还活着。
他那么聪明出色,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你弟弟下落不明,你当哥哥的不费心找人,竟还有心思与狐朋狗友吃饭?”
这样的冷言冷语,陆玄近来听了不少。
他其实很不习惯。
他更习惯以前那样,规规矩矩来给母亲请安问好,母亲温言细语叮嘱几句生活。
尽管永远无法像二弟与母亲相处时那般亲昵自在,对他来说却刚刚好。
不习惯,也只能默默听着,他知道母亲是因为二弟出事才变成这样。
可这一次,他听着太刺耳,做不到继续沉默。
少年目光平静望着怒容满面的妇人,正色道:“吃饭与找二弟不冲突,儿子的朋友也不是狐朋狗友。”
从来默默听着的儿子突然反驳,方氏哪里受得住,声音立刻高了:“不是狐朋狗友?前些日子你总往金水河跑,有没有想过你二弟?”
陆玄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母亲好好休息吧,儿子还有事要忙。”
他转身往外走,肩头挨了一下砸。
药碗跌落在地,碎瓷乱飞。
碗底残留的药汁溅到陆玄鞋面上,留下苦涩的气味。
“你忙什么忙,又去花天酒地吗?”身后,是方氏声嘶力竭的质问。
陆玄转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的母亲,声音软了几分:“母亲误会了,儿子大半时间都在找二弟。”
方氏显然不信,冷笑道:“若真是这样,你就不会有闲心去金水河了!”
“去金水河,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二弟的线索——”
“笑话!”方氏愤怒打断陆玄的解释,“你二弟才不会去那种腌臜地方!”
陆玄薄唇微抿,最终劝道:“母亲看开些,我会把二弟找回来的。”
谢志平说二弟被秘密杀害了,不知道动手之地。
可总会有人知道的。
哪怕二弟变成一副白骨,他也会带他回家。
陆玄大步往外走,还能听到方氏的斥骂与丫鬟的劝慰。
少年的脊背绷得直直的,直到回了院子才放松下来。
“公子——”来喜凑上来。
陆玄摆摆手:“退下吧。”
随着他抬手,衣袖下滑,露出串着小金猫的红绳。
来喜眼尖看到,眼睛立刻直了。
公子戴的什么?
陆玄按住红绳,冷冷睨了来喜一眼。
来喜赶忙退下了。
小小的金猫冷冷硬硬,一股暖流却缓缓淌过少年结了冰的心。
第169章 初雪
冯橙回到尚书府,就被琳琅满目的御赐之物惊呆了。
冯尚书喜滋滋道:“皇上赏你的。”
冯橙反应过来:“是因为小青山的事吗?”
冯尚书笑眯眯点头:“韩首辅的小舅子不是出事了吗,韩首辅许是太伤心了,今日没有上朝。皇上打发内侍去慰问,想到前些日子你遇险的事,就赏赐了这些给你压惊。”
落到明处的厚此薄彼,皇上肯定不会做,毕竟能用赏赐解决的事儿再容易不过。
冯橙抚着一柄玉如意,感叹道:“还挺意外的。”
没想到解决了害她的人,还有礼物收。
“让丫鬟们给你送到晚秋居去。”冯尚书乐呵呵道。
御赐的礼物流水般搬去晚秋居,牛老夫人忍不住说了句:“一个小丫头,好东西倒是不少。”
年轻的时候穷过,都是她精打细算支撑一大家子开销,现在看着宫中的好东西塞满孙女库房,自然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冯尚书不以为意:“橙儿是个有后福的,收点好东西算什么。”
牛老夫人还待反驳,冯尚书忙道:“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眼见老头子走得飞快,牛老夫人气个倒仰。
敢情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亲口告诉大丫头皇上赏了她东西?
老头子什么时候对大丫头这么上心了?
牛老夫人气了半天,奈何找不到甩脸子的人,只好默默消了气。
冯橙回了晚秋居,心情大好。
“来福呢?”
没等白露回话,她快步走到书房,果然来福正躺在窗台上晒太阳。
见冯橙来了,来福睁眼看看,继续闭目假寐。
一双手把肥猫捞起。
“喵?”来福睁开眼,困惑看着那双手的主人。
“来福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冯橙举起花猫,吧唧亲了一口。
“喵!”来福措手不及,喵叫声都变了调,从那双手中挣脱一溜烟跑了。
冯橙也没追,追逐着花猫逃窜的身影抿唇笑了。
白露扶额。
姑娘真的忘了自己还是个大家闺秀吗?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一眨眼就到了天寒地冻的时候。
冯橙去长公主府改成了隔日一趟。
进入腊月后,下了第一场雪。
京城的冬天冷透骨,这场初雪洋洋洒洒很是不小。
冯橙揣着手炉,在园子里见了钱三。
“有情况?”
一开口,白气袅袅。
少女的肌肤本就白,满园冰雪映衬下,越发显得清冷。
钱三弯腰垂眼,不敢多看,只为三老爷默默掬了一把同情泪。
“三老爷踏雪寻梅,不慎跌倒扭了脚,恰巧一位年轻女子路过,打发丫鬟去给乘风送了信……”
乘风是冯锦西的小厮。
冯锦西不喜束缚,出门时虽然会带小厮,大多会把小厮甩在一边玩自己的。
“然后呢?”冯橙面色微冷。
钱三头皮一麻,心道当侄女的管得也太宽了,可怜三老爷叔叔难当啊。
“然后三老爷就与那女子聊起来了。”
“很投机?”
钱三点头:“挺愉快的。”
冯橙拧眉:“那女子可有说姓名身份?”
她交代钱三格外留意非良家出身的女子,钱三既然急着来报,那女子十有八九不是良家女。
这样的女子,自报家门再正常不过。
“当时小的离得远,没听到他们聊天的内容。”
冯橙挑眉:“没听到你还说聊得投机?”
钱三嘿嘿笑:“看表情就知道啊,三老爷一直笑着。”
大姑娘还是不懂事啊,男人对女人感不感兴趣,还需要听他说什么吗?看他的眼神动作就知道了。
冯橙一想冯锦西眉开眼笑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是什么破叔叔,让她一个当侄女的操碎了心!
见冯橙冷着脸,钱三自觉道:“后来乘风赶来把三老爷扶走了,小的就悄悄跟着那名女子,一直跟到了她的住处。”
少女雪颜稍霁:“跟到了何处?”
钱三犹豫了一下:“金水河岸。”
“不要墨迹,把你打听到的都说了。”冯橙语气淡淡,显然不奇怪这个结果。
“小的看着那名女子走进了岸边名为红杏阁的青楼,悄悄打听了一下,原来那女子是红杏阁的行首,名叫杜蕊。”
“红杏阁——”冯橙抬手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听着好耳熟。”
钱三眼神登时复杂起来。
大姑娘听着青楼妓馆的名字耳熟?
这……这不好吧?
冯橙仔细回忆了一下,想了起来。
当初为了查明迎月郡主失踪真相,查到金水河一名叫彩云的花娘身上。
彩云招供时提到,她杀害清雅书院学子陶鸣,是把对方约到别的画舫动的手,那座画舫的名字就叫红杏阁。
这些都是陆玄告诉她的。
冯橙有些不懂,红杏阁明明是一座画舫,怎么钱三却说是岸边青楼?
听了冯橙的疑问,钱三解释道:“金水河岸边的那些脂粉楼都拥有画舫,画舫与楼台名字是一样的。”
见冯橙还在认真听,他只好继续解释:“春风秋月泛舟河上惬意自在,到了寒冬腊月还是楼里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