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才更相配(13)
洛子宴抱着猫回到屋里,看到那一大摞碍眼的书籍,竟不知从何看起。他坐下,随意翻了翻,简单地做了归类,并且拿笔作了粗略的笔记,等忙完已是亥时。洛子宴把睡得正酣的木头挪到一旁,起身伸展腰身,又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一阵呕心,准备去浴房洗个澡。
洛子宴拿着换洗的衣衫,正要进浴房,却听到浴房里传来一些水声,便停住了脚。
这么晚了会是谁?
这庭院里除了住着他们师徒二人还有苏茗烟。起初陆妃妃非要苏亦搬进光明殿住,苏亦却执意要住此处,说是此处清幽,又有难得的几株绿植,适合清修。陆妃妃拗不过,只好由得他。
洛子宴揣着好奇心慢慢靠近浴房,伏在窗台上借着朦胧月光往里面看。只见里面的人背着身,头上挽了个发髻,一些散落的发丝已被打湿,紧紧贴在白玉一般的脖颈上。那人弯腰勺起清水缓缓浇在白皙光洁的肩头上,清水顺着线条优美、精瘦的腰身缓缓淌过臀部,顺着修长有力的双腿流到地上....那人一丝不苟地刷洗着,一举一动无不优雅动人。
洛子宴看得喉咙发干,全身燥热,他逃似的跑回屋里,关起门靠在木门上直喘粗气。
这到底是怎么啦?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身体,以往从不觉得有什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洛子宴觉得内心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蠢蠢欲动,他烦躁,却又无从宣泄。在他心目中,师傅就像那天上的月亮,高贵皎洁,不染纤尘,任何事物在他面前都失去了光彩,变得庸俗不堪。
洛子宴突然觉得自己思想龌龊极了,有些嫌弃这样的自己。他放空大脑,迫使自己静下心来,慢慢平复了心情。
他推门出去,想看看那人洗好没有。走到院子,周围一片漆黑,也没了水声,原来他已经洗好回房去了。洛子宴放下心来,他提了一大桶冰凉的井水到浴房里,里面还充斥着那人留下的气味,淡淡的曼陀罗花香。洛子宴闻着香味,慢条斯理地刷洗着.....
苏亦在苏灵门的时候,熏衣服洗头发用的都是百合花香料,来了明教后就改成了曼陀罗。陆妃妃说曼陀罗是沙漠最常见的花,可以长期供货不间断,其他香料则要等商客从中原贩卖过来才有。曼陀罗花虽说毒性大却是清香怡人,经过蒸制、浸泡,翻晒、加入硫磺炮制、研磨、筛选层层工序下来,毒性渐渐流失倒也不足为虑。苏亦在明教住了近半年,竟也慢慢接受了这种奇特的香料。
洛子宴洗好了,拎着换下来的脏衣服准备顺手搓洗掉。经过藤椅的时候,看见那人刚换下来的脏衣服正码得整整齐齐放在藤椅的把手上,于是取过来一块扔进木桶里。
正洗着,苏亦出来了。
“子宴,可有看见我衣服?”
“师傅,我正洗着呢。”
“我自己洗罢,你伤还没好。”
“不碍事,小时候你不也经常给我洗吗?”
苏亦笑笑,没再说话,在藤椅坐下,看着洛子宴洗衣服。洛子宴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师傅,你跟木头玩啊,它爱粘你。”正说着,木头就出来了,脚一伸跳进苏亦怀里。
“子宴,你道木头是公是母?”苏亦拥着木头问。
“师傅为何突然问这个?”洛子宴抬起头略微惊讶。
“我看它这几天叫得欢,想必是发情了。”
“....”洛子宴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自己方才,脸上顿时烫得厉害。
“师傅,这猫会发情,那人会不会发情啊?”
“....”苏亦被他问得发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第12章 醉酒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了。这天,洛子宴躺在竹床上看秘籍,苏亦则在一旁翻晒草药,无非是些中原常见的草药。明教到处是光秃秃的沙子,沙丘,难得一见绿植,能用的草药更是少之甚少。苏亦来了明教以後仍忘不了老本行,明教教众以及周边的居民听说来了一位中原的神医都趋之若鹜,不管是大病小病,疑难杂症都爱找这位大神医,好像他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事实证明,这大神医就像传说中的一样神奇,从未令他们失望。草药供不应求,洛子宴只得托往来的商客带来中原的草药,供他使用。
洛子宴正看得发困,逐看到一处,觉得颇有意思:“师傅,你知道失心丸吗?”
“略有耳闻,如何?”
洛子宴道:“这失心丸居然没有解药,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亦停下手里的活,走到他身旁执起书籍,照着上面的字低声念道:“中此毒者,丧失神智,如同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
念完,两人面面相觑,内心都不免觉得有些骇然。
这天夜里,洛子宴又做噩梦了。
梦里,爹娘拉着自己的手,走在一条狭窄的秘道里。秘道很小,仅容两人并身行走;里面很黑,不见一丝亮光,好像一条通往地狱的黄泉路....走了很久,突见一丝亮光,豁然开朗,三人走出秘道,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道悬崖,爹娘把他藏到悬崖边上的一个小小的石洞里,紧接着出现几个人,他们挥着手里的剑好像在威胁着什么....
“别杀我爹娘!别杀我爹娘....”
洛子宴在哭喊中惊醒,他缓缓坐起,回想着梦里发生的一切。
梦里追杀父母的人是谁?梦里朦朦胧胧的怎么也看不清轮廓,绝望的感觉却是如此真切。洛子宴觉得这一定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绝非仅仅是梦,只怕是自己当时过于年幼淡忘了而已。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仇人又是谁?心中的疑惑何时才能得到解答?近三月来洛子宴几乎每天都做着同样的噩梦,每次都感受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却又无法看清仇人是谁。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床底下就好像有一双手,等他睡着,就把他拉向痛苦的深渊,他在这个深渊里痛苦地挣扎,沦陷....
很多时候,洛子宴甚至害怕睡觉,仿佛一闭上眼就看见爹娘悲切的脸庞,他们喊着:报仇,报仇...呐喊不断地回荡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洛子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洛子宴下床,往嘴里猛灌几口茶水,想去外面透透气。走到院子时看见有个人影,在皎洁的月光下静静地站着,云淡风轻,出尘脱俗。
洛子宴缓缓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师傅。”
苏亦蓦地回过头道:“睡不着吗?”
洛子宴突然鼻头发酸,好像喉咙里卡着根鱼刺,他哽咽道:“师傅,你抱抱我。”
苏亦张开双臂,拥他入怀,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可是又做噩梦了?”
不知不觉之中,洛子宴已经比他的师傅高出半个头来了,他伸出双手拥着他,把脸埋入他的发丝之中,闻着那熟悉舒适的气味,浮躁不安的心也开始慢慢地安静下来。
“师傅……”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这一年来发生太多的事,比他之前的十七年加起来都多。他累了,身心疲惫。
“如若,仇人是你最亲近之人,你当如何?”苏亦低声道。
“最亲近之人?我最亲近之人不就是师傅吗?那就……喂师傅吃失心丸好了。”洛子宴抚摸着他的长发,过了一会,又低声说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苏亦身体僵了僵,他缓缓推开洛子宴:“回屋睡罢?时辰不早了,我给你沏杯安神茶。”
洛子宴只得回屋去,抱着木头躺在床上,双目空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会,苏亦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盏茶, “喝罢,喝了就好睡了。”
洛子宴喝完茶,苏亦起身正要走。洛子宴一把拉住他的手道:“师傅,下个月我就把明教心法学完了。”
“嗯。”苏亦轻轻应了声。
“我想启程去神魔教找我叔父,师傅可否与我一起?”洛子宴看着苏亦,眼里尽是期待。
苏亦站着久久不说话。洛子宴见状又道:“是我为难师傅了?”
苏亦还是不说半句话,掰开洛子宴的手,回自己屋去了。
洛子宴靠在床头躺着,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走了出去。他停下抚摸木头的手,叹了口气。他不懂,不懂自己,也不懂师傅,不懂这个世间的事,桩桩件件。
洛子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脑袋昏昏沉沉,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许是噩梦后的虚脱;又许是安神茶发挥了功效,无从得知,也懒得去想,他翻身下床,走出院子外面。苏亦正抱着木头躺在藤椅上看书,苏茗烟则在晾衣服。他走过去,看了看两人,问:“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