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臣在心里默默算计着,心道:又是陆丞搞的鬼?亦或是……是三皇子的人?
他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非得到他这来犯/贱找死呢?
陈彦臣阴沉着脸,挥手招来魏磊,道:“这两天跟着他,看看背后为谁指使。”
魏磊:“是!”
陈彦臣夜里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还是少年的北明哭着质问他:“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一味的护着那蓝重勤?”
唇红齿白的少年双眼通红,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陈彦臣心痛难抑,嘴里的道歉却支离破碎。
他从痛苦中惊醒过来,身上的汗水打湿了被褥。
其实,陈彦臣曾经也真的幻想过老天爷会眷顾他一次,将那人重新还回到他身边。
虽说他所信奉的儒教不讲鬼神,可即使再离谱,也有万分之一,亿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吗?
即使只有一点点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他也愿意因此去相信世上真有借尸还魂这种天马行空之事。
在北明刚去世那两年,他认不清现实,跑遍九州去寻找能使人死而复生的法子,去南疆寻巫蛊,去东海岸寻找能令人死而复生的道术,甚至差点产生了幻听幻视,走火入魔。
他曾经对迷信于那些神神道道的“半仙”的人们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就是读书太少,才会轻易为歹人所骗。
可是后来,他突然理解了那些人的感受。
真的太痛了。
他没有办法承受失去他所带来的痛苦。他发誓人世间再也没有更甚于此的痛苦。
他曾经多次遇敌家陷害,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但那些皮损断骨之痛却不及失去他的万分之一。
北明的离世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这让他从此以后的每一刻的呼吸都肝肠寸断。
他多想和北明一起离开,可是这个狠心的人好像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干。故意留下了北家大大小小的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
每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饱受相思之苦的他甚至恨过北明。
他甚至病态的在想,这或许是一种惩罚吧,是当年北明把命换给他的惩罚。
所以北明生气的跺了跺脚,飞到了天上,独留他在这清苦人间受尽百年孤独……
…………
☆、第二十三章
北明被人架着扔到书院的时候,一旁的高信正好路过,连忙跑过来接住他那站都站不稳的身体。
高信问道:“这…梓童兄,这是怎么回事?”
北明忍住一阵阵的眩晕,勉强道:“先扶我回房间。”
北明穿越过来这么多天的怒火仿佛一瞬之间被陈彦臣给点燃了。
陈彦臣这个空有皮相,徒负虚名,外强中干,有眼无珠的蠢货!
北明心道,自己是不是上辈子刨他家祖坟了,怎么会背时成这样?
饶想他在现代世界躺了整整两年,每天都要被迫听保姆和隔壁床阿妈的对骂,还要被迫观看病床电视上的脑残泡沫剧。
好不容易受了整整两年的折磨,才终于穿了回来。
穿回来之后,还穿到了个关系不清不楚,一屁股债的娘娘腔身上,刚一回来开始被人追杀!
他躺了整整两年,鬼知道他还记得怎么跑步,他站都还没站利索,就被人拿着棍子狂追。
等他终于能消停会儿,安安静静坐下来熟悉情况,却发现书中剧情全部崩盘了,如脱缰之野马,崩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这也就算了,到这里,他还能笑着安慰自己看开点。
可他忍不了的是,他居然要莫名其妙的接受莫须有的罪名和昔日恋人的冷眼相待!
终于,现在他不堪忍受,鼓起勇气想坦白身份,陈彦臣居然还不信他!
不信就算了,居然还要掐死他!
而且看他那丝毫没手软的架势,摆明了是要往死里掐啊!
北明觉得自己气得快要吐血了。
高信把北明扶上床,就出去了,让他躺在床上一个人休息。
北明默默回想着陈彦臣听到他说了那句话,就那么大反应的原因。
被掐脖的那时候,他和陈彦臣有过短暂的对视。
相熟多年,他轻易就从陈彦臣的眼神中读到了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可是,他为什么要委屈呢?
到底该委屈的是谁啊
北明赌气的想,说不定谣言十有八九是真的,陈彦臣说不定真的对他恨之入骨。行,那他以后见了他都绕道走行了吧。
反正他现在如此防备自己,恨不能拒千里之外,说了他也绝对不会相信。行吧,那他就不说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说了。
北明心下自己把自己怄了个半死,他内心郁闷,约了高信晚上一醉方休。
傍晚时分,高信如约来到他房前,他皱眉道:“梓童兄,你身体这样虚弱,能喝酒吗”
北明摆摆手道:“歇息了一下午早就好多了,太久没品酒了,嘴馋呐。”
高信道:“行吧,那你今日少喝点。咱去哪喝呀?”
北明指指桌子,道:“就在我房间喝吧,酒我已经备好了,咱们不醉不归!”
高信豪气道:“好!不醉不归!”
两人觥筹交错,很快便酒过三巡。
北明大着舌头朝高信大吐苦水,言之自己这几年过得有多苦有多累,被人冤枉有多委屈云云,高信默默听着,时不时安慰一两句,其实北明说的他大多都听不懂,只当是他喝醉了在说胡话。
北明道:“桑薪兄,你知道我北明这小半辈子最幸福的时候是在哪么?”
高信道:“你说。”
北明断断续续的道:“是在那年雨过天晴。我闭着眼睛……他亲了我一口,他以为我不知道。”
北明说完就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高信想了想,大着舌头问道:“谁啊?是瑶院的如烟姑娘么?”
北明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嘀咕道:“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便摇摇晃晃着要去寻纸笔,想画下来,还吵着让高信给他磨墨。
高信被他扰的头疼,只好无奈的给他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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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时辰后,北明咬着笔尾,满意的眯眼道:“大功告成!”
只见一株盘根错节的参天大树跃然纸上,俨然是当年那株澜槐。树旁有一座平房,里面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少年,一个正支着胳膊闭眼睡的正香,肩头还搭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外袍,另一个悄悄走进,附身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轻吻。
北明细细的端详着这幅画,看着看着,眼圈慢慢变红了,他多么想不惜一切代价想重新回到这个时刻。
可多年过去,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了。
背后突然搭上一支温暖的手,北明心跳加速,回头看去,原来是如厕回来的高信。
北明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只听高信夸赞道:“想不到梓童兄你竟还有如此妙笔?不过,这上面……怎么像是两个男子?”
北明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他转过头道:“桑薪兄,我如厕去了。这画没画好……你帮我烧了吧。”
高信疑惑的盯着手里的画,这不是画的挺好的吗?
北明走后,高信正准备将画放在烛火上烧掉,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呼唤:“桑薪哥。”
高信吓得一抖,画掉在了地上,他转头看向门口,原来是少女李霏。
高信喝的酡红的脸庞染上了一丝羞涩,他垂眸道:“霏儿妹妹,这么晚了有何事吗?”
李霏眨着大眼睛道:“我准备去吃点厨房拿点夜宵点心。经过你的屋看见灯火通明,房门大敞,我还以为有什么事,就过来开一眼。”
高信憨憨的点头道:“如此。我和梓童兄在饮酒呢。”
李霏好奇的指道:“桑薪哥哥,你要烧什么东西啊?”
高信拿过来给她看,道:“这是梓童画的画,画的这么好,他非说要烧掉,唉。”
李霏看着龙飞凤舞的《澜槐图》三个大字,一时惊诧的嘴都合不拢。
这北明炀一介无权无势,长期在书院打杂还得罪了副查使的小厮,是怎么进入北家最为阔绰严备的私人山庄的?
再细看这画中二人,不正是年少时期的副查使陈彦臣和那北家恶霸北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