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经历大起大落,直至而今,沈寂早已放弃了医治的念头,却没想到,在十多年后,会有个人,小心翼翼地关切他的心情,遮遮掩掩地要为他医治。
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个人呢?
他说:“好,多谢你。”
看沈寂这么轻易地答应下来,裴英松了口气,笑吟吟道:“我拉了不少东西回来,你看看有没有你用得着的。”
跟在裴英后头的亲卫们一脸的一言难尽,这还是那个残暴恐怖的教官吗?她们这么久以来,何曾看过裴英这么殷勤好说话的模样?
一旁做木头人的李缜正要开口,被沈寂的眼神示意,又被裴英充满杀气的眼神镇住,话到嘴边又给压了回去,默默走到沈寂身后。
久未见沈寂,还没待多久,陈昭便派人来催,裴英眯了眯眼,恨不得打那个不解风情的陈昭一顿,沈寂看她一眼:“既然殿下找你,你先去吧。”
知道刚回京陈昭一定有很多事找她商议,无奈,裴英冲他一颔首,随人走了。
沈寂这才转向李缜,道:“李大夫辛苦了,只是你想必看出来了,我这腿是治不好的。”他看过的大夫也有不少了,沈母对他心怀歉疚,不知道为他延请了多少名医,就是宫中的御医也看过,却终究一无所获。
李缜古怪道:“既然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
在星际世界,这不过是小问题,一个小手术就能解决,但这个时代来说却是无解之症,裴英因为上一个世界李薇的医术,对这个时代的医学发展的了解有所误差。
若是李薇在,治疗沈寂的脚也少不得要开刀手术,李缜虽然和她一个姓,却没有数千年后的医学理念。
沈寂道:“他这般费心,我怎么好让他失望。”
李缜的语气更古怪了:“你们……”
话未说完,沈寂已开口打断:“我与他朋友相交,多受他照顾,已经是麻烦了。”
李缜这才收起古怪的视线,令沈寂伸出手细细诊脉,又仔细观察了他残疾的左脚:“若是别的大夫,当然会说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我嘛……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五成也是有的。”
沈寂怔了片刻,难得语气有点热忱:“李大夫能治?”
“等等,只有五成把握,过程也可能极为痛苦。”李缜觉得这话若是让裴英听到,那残暴的艳罗刹说不定就要把他砍了,好在眼前这个还算明事理:“你确定要治?”
裴英虽然让李缜给沈寂医治,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李缜刚才想说自己对沈寂的脚能否治好没有把握,也被她瞪了回去,眼下心里难免忐忑。
沈寂笑了:“自然,还望你不要把这事告诉他。”
事实上,裴英这段时间忙得很,立太女的圣旨虽已下,但旁人未必甘心,陈昭回京途中,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杀,在好不容易抵京之后,她令裴英查出指使者。
V587被她折磨到死机,最后干脆屏蔽了宿主的一切不合理要求,它是个宅斗系统,不负责宅斗以外的东西,宿主要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
原来她没有软肋,凭借精神力能力就能纵横整个世界,而现在有求于系统,精神力还被封了,于是裴英只好自己撸起袖子干,索性范围不广,只看妨碍了谁的利益。
刺杀的人想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三皇女、五皇女以及她们的生父,后宫的侍君们,至于陈晽那个傻白甜,自己是不会去主动争皇位的。
查出来这些刺杀者的势力以及她们身后站着的世家,陈昭听完后,沉默了许久,道:“世家,不可留。”
“当然,”裴英说:“你想登上皇位还受到这些人指手画脚的掣肘吗?如今不灭,到时候你北征大周,她们必会死劲拖后腿。”
就在她们策划着如何对付这些后患时,女皇这边倒出了差错,她突生急病,太医院却查不出任何病因。
陈昭连忙让人寻访天下名医,裴英刚想起放在沈寂身边的李缜,李缜就主动找上她:“沈正……公子的腿暂时无碍了,他听说了这件事,让我来帮忙。”
他差点忘了,燕王已经封了太子,可沈寂这个昔日的燕王正君,却好似被遗忘了一般,无论是女皇还是陈昭,都没有提起对他该如何处置,无论是册封还是废弃,都该有个安排才是。
难不成……他的眼神落到裴英身上。
想起沈寂的坚毅,李缜心中不由升起一股钦佩之情,他说的痛苦是真的痛苦,最初治疗时,像是把人残缺的左脚再断了一遍又一遍,沈寂却咬着牙,一声不吭,任凭额上的汗珠如雨滚落。
就凭这份毅力,也能看出沈寂绝非常人,而眼前的这位,也是个独特的存在,不似一般闺阁男子,可这两人偏偏……唉。
裴英自然不知道眼前人的想法,既然沈寂腿好转了,她便带着李缜去见陈昭,可惜来迟了一步,陈昭关注女皇的病情,一时倒没想到这是有人有意为之。
就在她们入宫觐见女皇的档口,三皇女携兵、谋反!
这是个一箭双雕的计策,三皇女生父烟贵君暗中给女皇下毒,制造女皇生病的假象,陈昭不论真心假意,为了孝名都该留守侍疾。
她们急了,陈昭若是凭她的战功坐稳了位子,那她们哪里还有登基的希望,成王败寇,陈昭封了太女又如何?只要没了命,这天下还不都是她们的吗?
可惜她们算得好,却没亲身感受过裴英练出来的兵的杀伤力。
此番回京,陈昭只带了昔日带去的三千亲卫,这三千亲卫是裴英亲手也是在南越最早带出来的兵,哪是皇城护龙军可比的?
这一次逼宫,三皇女不但败得很惨,还为陈昭登帝加快了步伐,女皇在清醒后,听闻三女儿谋逆逼宫,一气之下,身体彻底衰败下去。
不过数日,女皇驾崩,由陈昭登基,改号天成。
她同裴英磨了许久的刀,也终于对准了世家。
第29章 第 29 章
这个对准,当然不是说就领着军队把人家灭了,这个时代任何事情都要讲究师出有名,没有足够的理由找上门去,自然会被人口诛笔伐,落得个残暴的名声。
背后支撑三皇女和五皇女的世家自然是被清算了,但大雍境内世家林立,历代陈姓皇族虽然除去了一些成气候的,比如谢家,比如这次夺嫡之争中站错队的。
但除了这些,还有一些颇有积累的百年大族、地方郡望,不是一时半刻便能铲除的。
“灭世家,不能用明刀。”裴英对陈昭道:“这个我懒得管,你自己想办法,把她们逼反了。”
没有什么比清算逆贼更名正言顺的,单靠武力,不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容易让敌人趁虚而入,触动了这群吸血鬼的利益,才能让他们咬人。
“朕知道,”陈昭被裴英的神情弄得想发笑:“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裴英轻啧了一声,没说话,陈昭知道这点就好,镇日给她找事,她都多久没在沈寂那里坐下来喝杯茶了。
也不知道他的脚好转了多少,听小青萍说李缜给他医治的时候都是关起大门,弄得神神秘秘的,裴英问V587怎么一回事,这系统近来不知是不是逆反期,回答一句“治疗过程有点不好受”,就不吭声了。
裴英好几次趁夜想要偷偷看一下他的腿,都被恰好逮了个正着,沈寂算是摸透了她的行动规律,每次她来的时候,就见人已坐在窗下,点着灯等她。
“若你下次再想夜探,我便一直等着,好叫你不要见我睡了,无法招待,实在失礼。”
“……”
这样一来,为了让沈寂安心休息,裴英只好承诺不再暗中偷看,一心替陈昭培养兵力和铲除暗中的威胁。
陈昭不像其余皇女,她和世家不怎么有联系,就连登基也是靠自己,且女皇驾崩,郑云自然就此听从她的效力,加上先前的经营,南边基本成了她的大本营。
因此,即使世家看出了陈昭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帝王,可介于她的实力,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们没料到,他们没先动手,陈昭倒先动手了。
世家的利益源自前朝的田地、赋税、选才制度,陈昭便从此处着手,一登基,处置了逼宫的三皇女,平定了几处祸乱,又把不安分的五皇女给软禁在了皇陵让她给祖宗守墓去,便开始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