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
“原来你此番来,是为了跟我谈生意的。”
容文的表情变了几变,宁瑜是他最亲的人,他是真的爱好,可是他已经是皇帝,有了城府,控制不住谋算,他在坦诚与伪装之前变换的很狼狈,末了苦笑,“阿瑜,我变了是么?”
“你变了,你已经是个皇帝了,容文,你回去吧,宁瑜是盛国人,此生不会变,你跟我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以后不必再见面了。”
“他要杀你爹!”
“你还在忠诚他!”
容文不忿地叫住来,他又心疼,“阿瑜,我答应你的,江山为聘,他给不了你安定,我能,只要我们联手。”
“宁瑜忠诚的是盛人,不是皇帝,容文,你已经是皇帝了,你应该懂什么叫爱国,懂得什么叫军人的气节。”
“阿瑜。”
容文脸色苍白,“你当初说过,要我江山为聘。”现在她又跟他说她永远不会背叛大盛,那她当年说的话算什么?
宁瑜侧过身,手按着肚子,“容文,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无法改变的结局,你走吧。”
容文也瞧见她的肚子,他是大夫,自然懂得。
她说的对,有些事,其实早已写好了结局,只是他从前不懂,从她们相遇,相爱,就注定了悲剧,注定了他一生爱而不得。
“那块玉,你还带着吗?”
容文轻声问,宁瑜垂着头,一动不动,“早就丢了。”
也是,殷钰怎么会允许她带着他送的玉,殷钰是那样一个刻薄喜怒无常的人,容文笑了一声,苦涩至极,“我走了,你不要太操劳,留心身子。”
大盛宫。
院里的梅花都开了,可惜了,空开满园,寒香幽泌,偏偏无人欣赏,黄昏了,殷钰站在廊下。
陶然怀里抱着一件毛色纯黑的狐毛大氅,忍不住道:“陛下,还是披上氅衣吧。”二月天这么冷。
初月快步走过来。
殷钰转身进屋,进了上书阁,他坐在圈椅上,问:“西北有消息了?”
初月行礼:“陛下,容文去了西北大营,与娘娘见了面。”
殷钰沉默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初月头压得极低,他便知道殷钰要生气,半晌,殷钰嗯了一声:“听到说什么了吗?”
“西北都是娘娘的人,没法打听得太细,只听说,娘娘与容文吵架了,容文只呆了片刻便走了。”
殷钰的表情缓和了,初月加紧又道:“有一件,娘娘应该是——”
“说,什么事还在朕面前吞吞吐吐的?”
“臣不敢,陛下,娘娘应该是怀有身孕了。”
殷钰手里的笔掉落在桌上,他睁着眼睛,呆了呆猛地起身,“此事当真?”
初月急忙跪地行礼:“臣不敢欺瞒,应该是,西北的人来报,瞧着孕相,娘娘起码怀有三到四个月的身孕了。”
“……!”
殷钰握紧拳头,他失策了,失策了,殷钰捶桌子,“是朕草率了。”
糟了,宁镇远昨日已经被‘斩首’了,闻淑也‘撞死’在西门楼,她消息灵通,消息肯定已经往西北传了。
殷钰抚额,他立刻写了密信,拧开龙玉按了帝印,将给初月道:“八百里加急送到皇后手中,一刻不能耽搁!”
“是!”
西北大营。
殷钰长腿迈进后院,陶然迎过来,一脸忧心忡忡,“皇上,娘娘的脸色,很难看啊,您,您——”
自求多福吧。
殷钰一笑,那肯定得难看,说不得还得暴打他一顿,所以他才让她先见到人呐。
殷钰掀起帘子进屋,桌边的宁镇远急忙行礼,“皇上。”
“大将军,先去歇着吧,以后可有得忙了。”
“是。”
宁镇远担忧地瞧一眼女儿,女儿的火暴脾气他可是知道的,这陛下,怕不得挨一顿打吧,唉,管不了管不了了。
宁镇远在心里摇头,先走了。
宁瑜坐在椅子上,寒着一双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殷钰,她手摆在桌上,指关节节节泛白。
她穿得是一件常服,一件宽松的男装,小肚微微隆起根本遮不住,殷钰的目光一下变得柔和。
“瑜儿。”
他上前,宁瑜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过来,殷钰灵活地躲开,宁瑜寒着脸也不吭声,又抓起茶壶狠狠朝他砸过来,殷钰一把握住摆到一旁,他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她。
宁瑜狠狠地捶他,恨得嗓音都哑了:“滚!我要休了你!”
殷钰扑哧笑,宁瑜用力挣开他甩手就是一巴掌,殷钰也不生气,握着她的手再次搂紧她:“手疼了么?”
“滚!”
“好了,别生气了,当心动了胎气。”
殷钰手掌摸到宁瑜肚子上,宁瑜一肚子滔天怒火,按掉他的手叫:“什么胎气,你以为我会生么?明天我就把孩子打了!”
“胡说八道。”
殷钰在宁瑜手上捏了一把,宁瑜扭头狠狠地看他,殷钰看她眼圈都红了,想到她这几个月心上受的苦,心里又愧疚,温柔地说:“是朕错了,别气了,朕这不是来跟你赔礼了么?”
“不敢当。”
宁瑜冷笑,半点情面不给,“皇上跟我爹真是天生一对,你不该娶我,你该娶我爹啊,!两合谋演戏瞒着自己妻子,为了江山,为了大盛,好伟大啊是不是!”
殷钰垂眸,难得羞愧。
宁瑜讲着讲着,嗓子都哽咽了:“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瞒着我,你不就是想摸我的底,看看我在西北有多少军马么,现在摸清了么?啊?”
“是我不好,我不好,乖,别生气了,别气了别气了。”殷钰抬手摸她的脸颊。
“滚,看到你就烦,就你这样,还想我喜欢你,做梦吧你!”宁瑜推开他,殷钰又粘上去。
外面还下着大雪。
屋里不时传来细微的声音。
殷钰抱着人,挖空了心思,真恨不得把心掏出给心上人,直哄到半夜,哄没哄好他不知道,宁瑜困了,睡着了。
……
娘娘,我家娘娘拖奴婢给您带句话,小殿下,殁了,我家娘娘让我带黄纸给您,您给小殿下烧点纸钱送他一程吧。
残风掠过她冰冷的面容,她似乎沉睡了良久,又在漫漫漆黑中感受到一缕光。
她听惊叫声,听到门被激烈推开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涌进来。
瑜儿。
瑜儿!
她这次终于能睁开眼,也终于看清了。
他抱着她,嘶喊,太医!唐行良!!
一滴泪落在她冰冷的脸上。
他哭了。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他流泪。
你个傻子。
朕终于找到你了。
他紧紧抱着她。
朕找了你两年。
……
瑜儿。
“瑜儿。”
殷钰轻轻推宁瑜,她做噩梦了,宁瑜睁开眼睛,满脸是汗,她扭过头看他,突然哭了,殷钰轻轻摸她的脸,心都要碎了,“对不起,真的。”
“……”
宁瑜闭了闭眼睛,挪过去紧紧抱住他,“殷钰……”
殷钰搂紧她,手掌轻轻顺着她的肩头:“嗯,我在这里,我没有旁的心思,我怕你杀我,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长久一点,因为你一直不喜欢我。”
她不爱他,没有爱让他没有安全感,其实这样也挺好,她不爱他,但是他陪在了她身边,这样一日一日的相伴,他觉着也很好,他怕连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他想摸清她的底,他想有活在她身边的能力。
“瑜儿,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一起养着孩子,守着江山,你制衡我,我牵制你,谁也不怕谁会犯错。”
宁瑜吸了下鼻子,哧了一声,“你舍得分半壁江山给我?”
殷钰笑,轻轻摸她乌润的头发,“朕不是贪恋万里江山,朕只是想看国泰民安,有你替我分担,朕舍得。”
宁瑜把头埋到怀里,半晌才道:“那好吧,我们就这样吧。”
人生一世,短短几十载,何必顾忌太多,赌一把便是。
殷钰一翻身,支着手臂盯着她,眼睛明亮夺人,她第一次给他承诺,他心里欢喜,忍不住低头吻她的嘴唇。
清早,殷钰陪宁瑜用早膳,精细地给她布菜,待她吃得差不多,他才道:“养几日随朕回去吧,回去废了你。”
宁瑜差点被汤呛了,恼怒地瞪他——
殷钰笑:“做戏要做全套,你爹都被‘斩’了,你娘也撞墙了重伤了,你就‘软禁’在朝凰宫,天天伺候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