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临将剑往回一抽,使了巧劲从陆谦手里夺过剑柄,挽了一个剑花,剑尖便直指躺在地上的陆谦。
洞穴里的胶着之势瞬间变成了陆谦一方的颓势。
纪北临转身将温蹊身上的绳子割断。被绑了太久,温蹊手脚发麻,身子一软,被纪北临抱住。
温蹊借着纪北临的力勉强站住,看着陆谦道:“纪北临为的是天下,你为的却是胜负欲,从一开始你就连和他比的资格都没有。”
陆谦手肘撑地,笑得极其轻蔑,“可是你现在中了毒,他若想解毒,就得求我。”陆谦抬着下巴看着纪北临,“跪下来求我。”
纪北临眸色一暗,剑尖刺进陆谦的肩头一寸,痛得陆谦惨叫了一声。
“解药。”
“求我啊……”陆谦一头的冷汗,依旧嘴硬。
“期期,闭上眼睛,捂住耳朵。”纪北临微收着下巴与温蹊说话时语气温和了许多。
温蹊不明所以,却依旧照做,转了个身,脑袋抵着纪北临的胸膛,捂住耳朵。
纪北临收回剑,眼也未眨,甩手将剑垂直刺进陆谦的手腕。陆谦的身子猛然弓起,发出凄厉的惨叫,手却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目睹一切的理亲王与亲王妃脸色煞白。
温蹊并非什么也听不到,吓得又往纪北临怀里一缩。
“解药。”纪北临神色未变,一手安抚性地摸着温蹊的后颈。
“你求我啊……”剧痛过后的陆谦依旧咬着牙吐出这几个字。
“不如你跪着求求我。”纪北临漠然,又将剑刺入陆谦的膝盖,似乎觉得这样不够,转着手腕将陆谦的膝盖骨错开。
凄惨的叫声让温蹊索性放弃了捂耳朵,而紧紧地抱住了纪北临的腰。
“解药呢?”纪北临像哄孩子一般拍着温蹊的背,看着陆谦的眼底却是猩红一片。
“没有解药!没有!”陆谦终于忍不住剧痛,吼道。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纪北临勾起唇角,在陆谦眼里无异于阎罗。
“失了提笔的手,再也站不起来,不如连咽喉也替你锁了吧。”纪北临用力将剑拔出,血溅在他白色的衣袍上。
“我在孤雁山埋了炸药!”剑落下来的那一刻,陆谦忽然道。
纪北临的手顿住。
陆谦继续道:“很快就要炸了,大家,一起死。”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从一开始,他想的就是同归于尽。
“纪北临,快跑!”温蹊闻言立刻抬头扯着他的衣袖。
慌乱的不止温蹊,理亲王与亲王妃立刻往外跑,要杀他们的人和要保护他们的人也在往外跑,这种时候,无人愿意作陪葬。
纪北临反手将剑刺进陆谦的心脏,带着温蹊往外跑。
温乔顶着烈日,汗水已经将后背打湿。
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孤雁山的山体塌裂。
第81章 尾声
细碎的灰尘还扑嗽嗽的往下落, 空气中都是粉尘的味道。
巨石堆叠着,将狭隘的空间堵得密不透风,连一丝光亮也见不到。
逼仄的空间里, 温蹊缓缓从纪北临怀里抬起头。眼前一片漆黑, 温蹊能感觉到纪北临将她护在怀里, 却没法看见他如今的情况。
“纪北临?”温蹊一开口便让粉尘呛着了,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才听见纪北临低低应了一声, “我在。”过了一会儿, 又问, “有没有受伤?”
黑暗之中温蹊只能感觉到纪北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双脚错插在她双脚之间。
“我没受伤。”
巨石砸落的那一刻, 纪北临将她推到了石壁边,巨石与石壁恰好架出一点地方, 能容下二人。
“你没事吧?”温蹊伸出手想抱他,可纪北临的背紧紧贴着巨石,甚至留不出一个能让温蹊将手伸进去的缝隙。
“没事,”黑暗之中, 纪北临的声音虽轻,却很自在,“不怕,我们可以出去。”
温蹊转而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像是与他近一些,害怕就能少一分。
贴近一些便能闻到铁锈的腥气,温蹊立刻转过脸, 脸颊蹭到纪北临冰凉的耳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温蹊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笑,笑得云淡风轻。
“可我闻到了血的味道。”温蹊将纪北临的衣襟抓紧了一些,“纪北临,你别骗我。”
“没骗你,”纪北临侧过脸,吻了吻温蹊的脸颊,干裂的嘴唇在温蹊的脸上摩挲了一下,刮得温蹊有些疼。纪北临贴着温蹊的脸颊说话,“我手上的伤口还未好,你闻到的大概是这个味道。”
漆黑的空间里一片寂静,温蹊鼻尖闻到的血腥味越发浓烈。温蹊鼻子一酸,转过头,嘴唇与纪北临的唇相碰,开口说话都带了一点哭腔,“纪北临,你说好的不再骗我了。”
与她相贴的唇像是弯了一下,微微张开将她的下唇瓣轻轻含住。温蹊立刻回应,可纪北临却显然不打算深入,很快便松了口。
“纪北临……”
“期期,我爱你。”纪北临重新靠着温蹊的肩,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窃喜,像是只要能同她说出这一句话都是值得暗自高兴许久的事情。
温蹊抬手能摸到纪北临的脸,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手指摸到他的眼睛时,还能感到他密而长的睫毛软软地划过她的掌心。
他闭着眼睛,眉头锁着。
“纪北临,你别丢下我。”温蹊的声音有几分委屈,“你总喜欢丢下我。”
“没有。”贴在温蹊掌心的眼睛没有睁开,纪北临的声音有些晦涩,“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那你要等着二哥他们来救我们,”温蹊将他眉间的深川揉开,“你还得带我去解毒,我二哥的秘密我们还没找到。你说你想要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想要功垂千古,你要活着才能做到。”
纪北临闻言低低笑了两声,似乎是牵扯到了伤口,温蹊又摸到了他眉间的皱起,“我这一世只想要你,已经做到了。”
“纪北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温蹊哑着声音,“反正你必须活着,你还欠我一条命你知不知道。你不和我一起出去,那我就改嫁,嫁给别人,叫别人夫君,给别人生孩子……”温蹊的话戛然而止,肩上的人已经埋首咬在了她颈边。
“不管你嫁给谁,我做鬼都不放过他。”
“那我就在门上贴上桃符让你进不来。”温蹊梗着脖子。
“你想现在就气死我?”纪北临又咬了咬她,语气愠怒,却是一点没弄疼温蹊。
“那你倒是活着啊。”温蹊说话,尾音带着故作坚强后浓浓的无助,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顺着温蹊的脸颊滴在了纪北临的下巴上。
纪北临废了些力气才能从逼仄的空间里勉强抬起头,细密的吻走过泪水划过的地方,最后落在温蹊的眼睛上。
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调笑,“只要你爱我,我就能活着。”
他在火中重生,靠性命与执念换得的这一生,本就只是为了爱怀中之人而来。
“纪北临,我爱你。”
所以你得活着。
良久的静谧里,若不是温热的鼻息还洒在温蹊额上,温蹊甚至怀疑纪北临是否还活着。
然后纪北临像是长松了一口气,重新抱着她,带着无比的兴奋与满足。
“我也是。”
封闭的地方总让人分不清白昼黑夜,日月长短。潮气越积越深,冰冷从皮肤里一路穿过,然后攀着一节节的骨头像是在骨髓里都布上一层寒冰,能互相取暖的只有彼此无比靠近的体温。
但慢慢的,温蹊能感觉到抱着她的人皮肤正在一寸寸的凉下去。起先隔一段时间温蹊叫纪北临的名字,纪北临还会应一句我在,后来是一声嗯,再后来只有微弱的气音,最后无人回应。
原本二人十指相扣,最后只有温蹊不放手。
***
镐京城外的山上立着一座碑,镐京城的人都知道这里埋的是纪家的人。
三月细雨微微,让女子素白的裙摆沾上泥泞。
山上种着几丛竹,细竹碧绿,有雨水顺着竹叶落在油纸伞的伞面上。
女子面容艳丽,眼角眉梢都是让人心动的风情。
墓前站着一灰袍僧人,并未撑伞,生了一副让许多姑娘折心的好样貌,只是眼底的慈悲让人生不出无礼的心思。
“慧觉大师。”温蹊双手合十对着僧人施了一礼,慧觉亦敛着眉目还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