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才是捡来的,那个劳什子纪北临怎么不干脆改叫温北临!”温乔骂骂咧咧地回到院子里头,看见小妹在喂八哥吃荷花酥,原本憋在胸口的那股子气险些没缓过来。
“期期啊,你在喂我的黑枭吃什么啊?”
“荷花酥啊,厨娘新做的,可好吃了,二哥要来一些吗?”温蹊把喂鸟的那一半荷花酥举到温乔面前。
看着小妹天真可爱的样子,温乔终是没法子朝她生气,只能极其头疼地向温蹊解释,“期期,黑枭吃的是专门的鸟食儿,你不要拿些随随便便的东西喂它。”
“厨娘做的荷花酥怎么是随随便便的东西呢?”温蹊撇嘴,“你的鸟食儿有我的荷花酥好吃吗?”
玩乐这方面,温乔不说是个中高手,也算是精通其中门道了,见温蹊如此对待他重金淘来的鸟儿,忙把笼子从架上取下来护在身后,忍不住抱怨,“你同那个纪北临都是来给我添堵的。”
提及纪北临,温蹊原本还明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纪大人怎么了?”
温乔倒是没怎么在意温蹊对纪北临的称呼,见有人问他了,便憋不住的对着温蹊大吐苦水。
“你是没见着那个纪北临,一天天地净往我们府里跑,昨儿个给爹带闫先生的真迹,今儿个给娘带江南的丝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温府才是他家,那个纪府就是他歇脚的客栈。这也就罢了,我权当咱爹娘白捡了个便宜儿子,但是!他这人日日同咱爹博古论今,闹得咱爹现在见我就得数落我,觉着我是个草包,比不得他纪北临半根手指头,我招谁惹谁了我!”
温乔越说越委屈,温蹊看着他那憋屈样乐得不行。
温乔捂着心口直骂温蹊是个小没良心的。温蹊便将半个莲花酥塞进温乔嘴里,权当赔罪。
温乔吃完半个莲花酥,突然觉着味道还不错,砸了砸嘴,又忧愁得不行。
温蹊伸出手指头戳了戳他,“怎么啦?又哪里不高兴了?”
温乔撑着下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生无可恋,“爹让我跟着纪北临一起学习。”
温蹊愣了下,笑道:“那是好事,二哥你再不长进些,娘就得给你找个媳妇儿管着你了。”
温乔睨她一眼,并不接温蹊这个无聊的玩笑,“那纪北临不是新科状元吗?官场不够他忙吗?还抽空来温府给我讲课,怎么就没累死他呢。”
温蹊觉着自己大概是幻听了,又问了一遍,“二哥,你刚刚说什么?”
温乔掐着温蹊的脸叹了口气,“我说,新科状元要来府里给我当教书先生。”
温蹊微微蹙着眉,心里惴惴不安,前世纪北临可没给温乔做过什么教书先生,为什么事情朝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发展了呢?
温乔见小妹皱眉,摸着她的脑袋坏笑,“但是呢,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看着温乔神秘兮兮的表情,温蹊压住心底的不安,勉强摆出一副期待的模样。
“二哥知道你喜欢那个纪北临,所以和爹说了,纪北临上课的时候让你在边上旁听,爹也答应了。”温乔说完,摆出一副等夸奖的表情。
大楚男女大防不严,温乔在场,温蹊和纪北临相处便算不得不妥当。
温乔没等到意料之中的一句甜甜的“二哥你真好”,温蹊不知怎么生气了,不但踩了他一脚,还指着他道“二哥最讨厌了”。
惹了温蹊生气的温乔只好讨饶,温蹊却不搭理他,独自回了明珠院。
这几日有太阳,旧雪融了大半,天气比落雪时还冷一些。
温蹊神色凝重,万万没想到温乔出了这档子鬼主意。
温蹊千解释万解释,说自己是真的不喜欢纪北临,可温乔偏觉着温蹊是害羞,非说自己是情场高手,一眼就能看出温蹊的心思。
温蹊想得出神,迎面来了人也未察觉。
纪北临得了温儒的话,来璞玉院找温乔,路上瞧见小姑娘低着脑袋走路。
小姑娘今日披了件红色的斗篷,纪北临立在原处看着她走过来,素来不笑的少年此时唇角扬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他的小姑娘尤其适合穿红色,张扬夺目,如朝阳热烈。
温蹊想着该如何避开纪北临,走着走着便看见一双皂靴,靴边用银线压了一层锦纹。
抬头,一眼撞进一双温柔眸。
温蹊往后退了一步,行礼,“纪大人。”
纪北临如今听着“纪大人”三字便烦躁得不行,这一切全拜眼前的小姑娘所赐,可纪北临又舍不得朝小姑娘发脾气,只能自己忍着。
“我是温太傅的学生,同县主的二哥年纪相仿,县主叫我‘纪大人’难免生疏了些,若是不嫌弃,县主可以叫我一声哥哥。”纪北临斟酌着开口,期待着小姑娘一如从前脆生生地喊他一声“纪哥哥”。
谁知小姑娘果断地摇摇头,脆生生地说了一声“这不合适。”
第3章 婉拒
“……是在下唐突了。”纪北临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复又问道,“县主是刚从二公子那里出来吗?”
温蹊点点头,因为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便立在那儿低头不语。
纪北临看着小姑娘冻红的耳尖,温蹊向来是极怕冷的。从前到了冬天,温蹊最喜欢往纪北临怀里钻,仰头抱着他软软地说“纪哥哥怀里最暖和了”。
“外边风大,县主快回屋吧。”纪北临怕小姑娘冻着,便是心里再不舍,还是让小姑娘回去。
等确定纪北临看不见她了,温蹊原地跺了跺脚,小手收进斗篷里。
刚刚在纪北临面前站了一会儿,被风吹了一阵,可把她冻得不行。
回到明珠院,温蹊立刻脱了绣鞋爬上垫了鸭绒垫的贵妃榻上,怀里揣着装着热水的羊皮囊,接过春雨煨在炉子上的一小盅粉葛眉豆鲮鱼汤尝了一口。
“冬日里这样待着最舒服了。”一口暖汤下肚,温蹊舒服地长舒了一口气。
温蹊眯眼蹭着靠枕的模样像极了小奶猫,春雨同秋霞看着自家姑娘可爱的模样,都忍不住笑起来。
“县主最是怕冷,往后的姑爷冬日里得是要日日抱着县主了。”春雨打趣道。
春雨秋霞自小跟着温蹊,私下无人时也能和温蹊说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瓷白的汤勺在汤盅里搅了一圈又一圈,温蹊微微笑着,心里想着的却是相公哪里有暖炉热水袋好用,抱了那么一会儿就会推开你,告诉你他有要事要忙。心都凉了,哪里还暖和的起来。
屋子里暖和,温蹊整个人便有些懒洋洋的,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便在贵妃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短短的时间里,温蹊还能做个梦。
梦里温蹊又到了首辅府,府内一片素白,下人们都穿着五服,来来往往之间,竟无一人敢高声说话。
温蹊心下好奇,又去了自己的院子。
别处皆是白绫高悬,唯独她的院子一切如常,她初初嫁给纪北临时栽的枣树已经结果,却无人去摘。温蹊感叹春雨秋霞暴殄天物,便打算自己去摘,伸手够时,手指次次穿过青脆的枣子……
她碰不到这里的东西。
几次尝试未果,温蹊也不再费劲儿了,又往屋里走。
她的屋子房门紧闭,温蹊穿过墙,入眼的先是一地的酒壶,四下散倒,她的床前,有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伏在她的床上,手里的半壶酒全洒在了床上。
温蹊恼得不行,那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床被子,全弄脏了!
温蹊正要骂那人,突然有人叫她。
“县主!县主!”
温蹊是被春雨摇醒的,低低“唔”了声,“怎么了?”
“县主可是做噩梦了?”春雨掏出帕子细细擦着温蹊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问。
“没啊。”温蹊扶着秋霞的手坐起来,揉了揉眼,突然愣住。
看着手里湿腻腻的一片,温蹊茫然地眨了眨眼。
“奴婢看县主睡的不安稳,还在哭,担心县主做噩梦了,才把县主叫醒了。”春雨道。
温蹊接过秋霞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与手,又就着春雨的手含了一口水漱过口,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我刚才梦见有人把酒撒在我最喜欢的被子上,把我气哭了。”
春雨和秋霞万万没想到温蹊会是这个回答,相视一笑,笑容间带着对自家县主古灵精怪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