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晚辈,看见两位长辈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现在该不该进去,温蹊很是犹豫。她倒也没犹豫多久,皇后先看到了她,将手里的一小握瓜子往盘里一扔,对她招招手,“期期,快过来。”
温蹊依次问了好,才走到皇后面前,宫女搬来一把椅子让温蹊坐下。青阳磕着瓜子上下打量温蹊,道:“改日我真要去看看温府的厨子手艺有多好。”
温蹊:……感觉有被冒犯到。
毕竟是时常要摆出端庄样子的六宫之主,皇后嗔笑着拍了青阳一下,“期期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
“呐,这可是皇嫂说的,我可没说过期期吃得多。”青阳笑着就把锅往皇后身上甩。
温蹊颇为无奈,她实在是不想听见她吃得多这样的话了,便转移话题,“皇后娘娘与青阳姨姨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也没什么,”皇后笑着扶了扶步摇,“就是听青阳说些她在荥阳听说的家长里短,妇人们之间的争斗许多时候也是挺有乐子的。”
温蹊默了默,一时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一国之母本该端庄得体才是,偏偏从太后到皇后,都爱极了打听八卦。
皇后微微叹了口气,虽然保养得体,垂眼时眼尾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细纹。“本宫这六宫之主有时做得也没意思,本宫要做表率,不能与某些妃子走的太近以免落了偏心的口舌,旁的妃子都有小姐妹陪着玩儿,本宫这儿想打马吊都凑不齐人。”
“我与期期可以陪您啊。”青阳道。
“那也不过三个人,三缺一呢。”皇后遗憾道。
“不能寻其他娘娘,那便寻个公主吧。”温蹊建议。皇后摆了摆手,“不好,她们太爱表现了,总争着在本宫面前表现自己有多孝顺,太子是本宫的亲儿子都没她们那么上心,演得有些过了。”
青阳磕完了手里的瓜子,拿出手帕擦了擦手,随口道:“我在金台寺碰见皇兄的六公主,那孩子看着挺不错的,怎么跑去寺里受苦了?”
皇后也是略一回想后才知道青阳说的是谁,轻轻拍了拍额头,“本宫都快忘了这孩子了,这孩子脾气倒是不错,就是母妃身份卑贱,在宫里受了不少欺负,前些年永州大旱,这孩子自请为大楚祈福才去了金台寺。”
温蹊原就打算多在皇后皇上面前多提及永康,好让他们记起还有这么一个孩子,为日后永康回宫铺路,既然青阳引起了这个话头,也不用温蹊再费心该如何提起永康才显得不那么刻意。
“我去金台寺时亦见过永康姐姐,她住的屋子太破旧了,看着好可怜。”温蹊皱了皱鼻子,扯着皇后的裙角委屈道。
原本也不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母妃地位不高,是以永康离宫后皇后也没再关心过她,这会儿子听见温蹊描述得这样惨,蹙着眉,“好歹是一国公主,金台寺怎么也不会太过苛待吧。”
“我也去看过,破旧倒不至于,但确实是寒酸了些,平屋矮房,院子也小。”青阳道。
温蹊加紧道:“对了,我见到永康姐姐时她正在为陛下与皇后娘娘誊抄佛经祈福,我看着那抄过的佛经叠在书案上好厚一沓。”温蹊边说着边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厚度,一双杏眼瞪得极大以表示自己的吃惊之情。
皇后换了个姿势坐着,将袖子平铺好,笑吟吟地看着温蹊,“期期怎么忽然同永康关系这样好了?都约着见了面了。”
“我那日去金台寺给母亲祈福,忽然记起永康公主也在金台寺,便寻了过去,公主那时在抄佛经,见了我倒是吓了好大一跳。”温蹊道。
“你倒是也有心。”皇后道,一双美目流转,又看向青阳,“永康虽孝顺自请祈福,可好歹是一国公主,也不能一直在外头吃苦,寻个日子,本宫同皇上商量一下,也该接她回宫了。”
青阳正磕着瓜子,闻言收了手,点头,“皇后娘娘说的是,也别失了我们皇家人的体面。”
皇后斜弋了她一眼,“说什么呢,你好歹是人家的姑姑,你不心疼你的侄女儿?”
“心疼心疼。”青阳敷衍。
有了青阳在,温蹊倒也不用给皇后逗趣儿了,便安静地坐在一旁听青阳说一些八卦。她虽从前也是做过人妇的,不过纪北临平日甚少与人往来,她也不大管纪府的事情,夫人间的聚会去得少,倒是没听过这么有声有色的八卦趣闻,跟皇后二人只会啧啧惊叹。
临傍晚温蹊与青阳才准备出宫,走前皇后还拉着青阳让她在宫里歇一晚,对趣闻渴求的眼神尤其直白,在青阳保证明天一定再来时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静衣嬷嬷送二人到凤栖宫外便回去了,青阳毫不顾及公主形象地伸了个懒腰,揪了揪温蹊发顶的簪花,“永康回宫,高兴吧?”
她这话说的有些含糊,温蹊做贼心虚,总有种心思被青阳窥破的感觉,捂着自己的簪花往后退了一步,“永康姐姐是公主,回宫自然高兴。”
青阳笑了笑,先迈出步子,“回家逗美男去咯!”
望着青阳的背影,温蹊按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她与永康的来往并不密切,青阳公主又是才回镐京,不可能看出她要让永康回宫的想法。
走宫道时,温蹊远远望见有人从东宫出来,一袭白衣,除了纪北临再无第二人选。
想起李捷挨罚一事,温蹊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了上去,“纪大人!”
“县主。”纪北临转过身,唇边噙笑。
“纪大人这是要出宫?”温蹊跑的急,披风的带子绞进了里头的衣裳,只好把带子扯了出来捋清。
“是,正准备回府。”纪北临礼貌地错开眼,余光瞥见温蹊放下手,才又转回眼来。
“我恰好也要出宫,不如一道吧?”温蹊踮踮脚,道。
纪北临微愣了愣,旋即侧过身子为温蹊让出路,“县主请。”
宫道上素来人少,只有巡逻的侍卫经过,见到两人,行了礼后又目不转睛地离开。
“我听二哥说李捷挨了罚,可是纪大人帮的忙?”温蹊抬头问。
“国宴在即,镐京城中已来了不少外邦人,李捷这时闹市纵马实在有损我朝风貌,皇上自然不允。何况国宴一事交由我来负责,若是出了事,我难辞其咎,这也是为我自己。”纪北临道。
他这番话言下之意是让温蹊不必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可温蹊却抓错了重点,“原来国宴是由大人负责的啊?”
“是。”
“我听闻镐京如今大大小小的倌楼琴馆都在整顿,自然,这为的是我大楚的面子,只是,”温蹊顿了顿,抿着唇,幽幽道,“我瞧蒲柳帐还开得好好的,大人不能按自己的喜好办公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温期期:就许你去蒲柳帐,不许我进小倌楼,纪大人你无耻
第19章 海晏河清珠(六)
去金台寺的路上,春雨掀起马车的窗帘往外头瞧,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温蹊被她吸引过去。
放下帘子,春雨转回身子,道:“县主,我瞧见护衙卫围着蒲柳帐,看着像是在盘问什么。”
“估摸着是在整改吧。”温蹊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上回和纪北临提了一嘴,这会儿就心虚地来查个蒲柳帐掩饰掩饰。
逢初一十五,金台寺的香客就要比平日里多上一倍,温蹊到时,远远瞧着大雄宝殿前的烟雾都浓郁得散不开。
温蹊不愿与其他香客挤,就先去别处逛了逛,不期然又碰见上回卖给她平安符的老僧人,想起上回差点被疯马踏死,便摸出身上的平安符走了过去。
想必是这平安符确实不灵验,温蹊走过去一路都只看见香客向他买祈愿用的红绸带,没人买平安符。
“大师。”温蹊站在八仙桌边,老僧人正给香客递绸带,等香客走了才回头。
“是女施主啊。”
温蹊默了默,时隔许久还依旧记得她,果然只有她傻乎乎地买了平安符是吗?
“我听闻金台寺的平安符最是灵验,可方才看着怎么没什么人来求呢?”温蹊委婉道。
老僧人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看着倒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这平安符啊,得看有缘人。”
“这样啊,”温蹊取下腰间挂的平安符放在手心,“可我前几日戴着它上街,还差点被马踏伤了,如此看来,它也不算灵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