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摩耶看到纪知秾回来,冲他叫了两声,像是在戒备陌生人。
想起厉少峣说的那番话,闻澈只觉遍体生寒。
原主在这个家里,确实不如一只好看的宠物狗。
无人对他的晚归在意,他上楼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穿衣服时,在镜子前碰了碰锁骨处的几道红痕,心头涌上失落。
别人重生是开挂,为什么到了自己头上,居然,居然沦落到需要“卖身”来谋取出路?
闻澈仔细回想了自己那短暂的一生,上学时没霸凌过同学,工作后没利用职权贪污,出名后也做过不少慈善事业,怎么看都是社会主义根正苗红的好青年啊!!怎么就落得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虽然现在重生到一副更年轻的躯体里,但,原主这一堆烂摊子,也不像是老天在补偿他吧?
怎么这么惨啊?
他既对纪知秾说,也对自己说。
夜里12点,他昏昏沉沉地倒回床上,刚要跌入梦乡,手机弹出一条微信。
厉少峣:明早8点记得来医院。
“............”
纪知秾强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把手机扔远了。
砰砰砰——!
深夜乍然响起的敲门声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
“纪知秾!开门!!”
纪如圭聒噪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开门!!!”
“你不开门我踹了啊!!”
这一家都是什么神经病?!
纪知秾不情不愿地开了卧室的门,还没看清外面的情况,就被一阵风冲了脸,回过神来,他已经被纪如圭按在墙上,对方胳膊肌肉暴起,手上的劲几乎可以撕碎他身上的衣服。
原主的记忆提醒闻澈,这个二哥大学时入过拳击社。
“你想干嘛?”他还算镇定,觉得纪家教出的孩子至少不能缺乏基本的教养,总不会动手揍亲弟弟吧?
纪如圭:“你今天是不是又去针对云谙了?”
“???”纪知秾一脸莫名:“你在说什么?”
“他说是你把陆筠这个角色抢走的。你知不知道他为这部戏准备一年多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纪知秾回怼道:“试镜各凭本事,他自己能力不够落选还怪到我头上了?”
“你还敢强词夺理。你几斤几两敢跟他比?!”
他一把摔开纪知秾,旁边刚好立着一个装饰用的花瓶。
啪啦一声,花瓶粉碎的同时,碎片溅起。纪知秾脖子一凉,抬手摸了一下,手心一片红。
纪如圭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扣到墙上,他的后脑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一阵耳鸣,眼前忽然浮现出和纪如圭当下狰狞的嘴脸高度重合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个昏暗的夜晚,某处阳台上,两道黑色的人影相互缠绵,原主发现了什么,忽然开始逃,但很快,他被人抓着头发狠拽到角落里,拳脚密集落下,最后被人凌空抬起,扔下客厅十几级的楼梯,尖叫声四处响起。
“知秾?知秾!”
有女人在喊他。
纪知秾睁开眼,是纪如璋,她按着他的脖子,见他醒转,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纪如圭已经被纪云谙拦在了一旁。
“还好没伤到动脉,我给你包扎一下。”
纪如璋用纸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她得去客厅拿药,出卧室前,她对纪如圭说:“你再动手,爸妈就要被吵醒了,闹到爷爷那里,你就知道后果了。”
纪如圭胸膛剧烈起伏,到底是被长姐这句话给浇灭了气焰。
纪如璋下楼后,纪知秾看着和纪云谙站在一起的二哥,鬼使神差地问:“你不是第一次打我了吧?”
“......”
纪如圭神色变化不大,纪云谙却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闻澈看得清清楚楚。
纪如璋很快就带着药箱回了卧室,她给纪知秾包扎时,纪云谙才站出来,歉疚地说:“对不起,我今天喝了点酒,说了些胡话,没想到二哥当真了。”
纪如圭:“云谙你道什么歉?你跟他道什么歉?”
纪如璋出声斥了一句:“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回房间!”
纪如圭把门摔得震天响。
纪如璋这时叫住纪云谙,直言不讳地问:“背后嚼舌根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姐...我...”
他被大姐盯着眼睛看了两秒,就心虚地垂眸,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红着脸逃了。
纪如璋转过身又对纪知秾说:“伤好之前,别去见爷爷了,免得他看到担心。”
担心是其次,怕的是老爷子问起来不好交代吧。
纪知秾看在她刚刚为自己包扎的份上,勉强答应了。
“阿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纪如璋:“什么?”
“二哥,他之前是不是经常打我?”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纪如璋在医院看过知秾的脑CT,所以清楚他确实有失忆的症状,虽然原因不明,却也绝不是装病。
“...没有。”闻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笑了笑,道:“我看二哥打我的时候,似乎很顺手,应该是积累了不少经验。”
“......”纪如璋:“他脾气暴躁,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也不要跟他顶嘴......我听云谙说,你今天试镜试得很成功?”
纪知秾:“........”话题扯得十分生硬。
恐怕在他回来之前,纪家众人都已经听纪云谙把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了。
“他倒是嘴快呢。”他笑着道:“还说了什么?说我抢了他的角色?阿姐,从始至终,好像都是张云谙在抢我的东西吧?”
“......爸妈养了他二十几年,不是亲生胜是亲生了,况且张家那种情况,你让他回去,不是要他的命吗?”纪如璋说:“你只有做出成绩,他们才能真正接纳你。”
张家什么情况?张父年轻时开不入流的赌场,运营失当后,被债主追着砍了一条手臂,后来染上毒瘾,一身恶病,张母好吃懒做,念叨着儿子不能白养这么大,逼迫纪知秾高中辍学借着一张好看的脸去来钱快的圈子里混。
闻澈能清楚地通过原主的记忆看到泥泞长街前,亮着一盏黄灯的赌坊外,一个12岁的半大男孩守在门口,给那些嗜赌的二流子开门,有几次警察来端,张父就把这个未成年扔出去,让警察无可奈何,而后再逃之夭夭。
闻澈真想问一问这位理中客姐姐,你也知道张家不是人待的地方?为什么纪知秾在那边待了二十几年也不见你们有任何愧疚弥补?
亲生儿子被别人养残了,所以早早放弃了他,宁愿去疼一个别人家的儿子?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在犯贱。
毕竟夜深,纪如璋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纪家一切如常,昨晚的打闹似乎从未发生。
纪知秾早早出了门,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医院。
厉少峣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知秾只需要躺到手术台就行,冰冷的器具按在眼尾,隐隐有灼烧的痛感,整个流程非常快速,医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他一周内戒食辛辣,其余没有影响。
确实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术,但照镜子时,知秾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样本不属于他的显眼特征。
他走出手术室时,厉少峣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他也很满意,毕竟用最小的成本就改造到了一个完美的替身。
纪知秾已经认命了,他两手一摊:“你满意就好,老板,现在我们能谈谈合同的事吗?你之前说会替我和德宇那边的人谈,我不希望中途有什么变数。”
“律师已经去交接...嗯?你脖子怎么了?”
厉少峣看到围巾下一圈白色,抬手往下拨了拨,看清了那是带血的纱布,他眉头一皱:“我不记得昨晚有让你受伤。”
闻澈原本不想借此卖惨,但他提起昨晚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道你既然从我身上得到了快感,那自然也该替我出气才是。
于是故作可怜:“昨晚张云谙回家告状,我二哥就打了我。”
厉少峣眸色一暗:“他打你?”
纪知秾:“他练过拳击的,虽然打不过职业选手,欺负我还是绰绰有余。”多少带点阴阳怪气。
厉少峣大好的心情被毁了一半,脸色不太好看,他先带着纪知秾去外科换药。
医生看完伤口说是陶瓷片划伤,幸好没伤到动脉,否则难保不会有生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