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看到他临离开这里之前，回到了那片废墟当中，似是不相信什么事实一般，徒手挖了一整晚，最后只挖出一株叶片微微烧焦，还沾了些血迹的南星草。
皎皎记起来了，那是她最后的时间，握在手里的南星草，所以才没有被火焰吞噬，而是一并保护在了水膜当中吧。
那上面沾着她的血。
随后，皎皎看到汤成业把宋南星带回了都城，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没有再继续鞭打他，却故意不给他一口吃的。宋南星一直带着那株南星草，他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吃，草根、树皮……最后濒死前，最后吃下了那株干枯的南星草。
皎皎注意到，就是从这里开始，他其实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只是依照惯性，每天到了固定的时间就一定要吃点什么填肚子。
皎皎想起汤成业最初开始追杀她的理由，“食鲛人血肉可得长生”。
她一度以为以为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第23章 chapter 23 不多不少，正好……
但如果不是呢？
鲛人本身是需要食用一定的盐分才足以生存, 干吃盐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皎皎自己喜欢人类的食物，所以馋嘴罢了。
所以, 宋南星才会不需要再吃东西，才会在十九岁时停止生长，所以才会活了一千多年, 到后来的世界重新遇见她。
他不是鲛人, 却被她变成了和鲛人差不多，不是人、也不是人类的怪物。
虽然这并不是她刻意想要造成的事情。
眼下，宋南星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他跟着汤成业回了皇宫, 见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能这样一路靠自己活下来，似乎算是通关, 汤成业十分满意地把他编入了带刀卫的训练队当中。
皎皎见证他如何从一个瘦弱的孩子, 历经十二年的时光, 被那残忍的训练手法培养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带刀卫。最后, 亲眼见证他, 用自己的刀屠杀了同门。
不多不少，正正好三百人。
是当年追杀她的那批人。
十九岁的宋南星一袭黑衣，站在血泊当中, 温柔的眉眼却露出刀刻一般的冷冽神情。他提着刀杀进了金銮殿, 甚至企图拿下那坐在帝位之上, 比之前老了一些的皇帝。
但他最后还是被乱剑砍死了。
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 怎么可能只留一支队伍保护自己？
但他到底是给宋南星留了全尸，让人一裹，丢到了乱坟岗里。
这一天，正好是他十九岁的生辰。
鲛人血的功效起了作用, 让他在濒死当中捡回了一条命。
宋南星在滂沱大雨、满地尸体中重生，彻底变成了一个非人非鲛、永生不灭的怪物。
皎皎陪他站在雨中，躲在不远处看着他，面上冰凉一片，劈里啪啦接连不断地从她身上往水坑里砸珍珠。
难怪问起之后的事情他总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是怕她难过？还是怕她觉得自己过于心狠手辣，变成了和汤成业一样的人？
可是怎么会呢……他和汤成业，永远都不会是一样的人。
眼前一暗，等皎皎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寝宫外，头顶一块匾额，上书养心殿三个字。
正值深夜，周围稀零几个护卫，但她直接被传来了养心殿外，几乎是没有人能再拦住她。皎皎反手化出一柄水刃，抬脚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殿内的塌上熟睡着的正是汤成业。
如果说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获得了永生的力量，将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扼杀在摇篮里，以保全自己永远的绝对地位，但他却无法和千万的民心对抗，推翻帝制，是迟早的事情。
既然他还会变老，那么现在，说明暂时还没有和业鬼有所勾结，皎皎没有犹豫，一手握着水刃，另一只手直接召出水鞭将他捆了起来，等汤成业睁开眼的一瞬间，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
躺在塌上那人至死都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的脸死死刻在骨子里，然后一同带去地府，永世不得超生一般。
但皎皎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她被一团黑缓缓包裹了进去。皎皎缓缓闭上双眼，感受到接下来的千年时间，像一幕幕幻灯片一样，浮现、然后再飞速地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第24章 chapter 24 他做到了永远。……
宋南星不断换着自己的姓氏, 名字却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南星”。明明拥有这样漫长的时间，他却没有荒废任何一天，不断学习着新的东西, 提升自我、充实自己。
只是他的灵魂随着时间的推移，却好像变得越来越空虚。
皎皎不知道永生对他来说算不算一种痛苦，但却把他的所作所为都看在了眼里。
他记着她的话了, 真的永远都没有忘记, 就像当初那个小小的孩子，明明还不清楚永远的意义，却轻易对她许下了永远的承诺。
但他做到了。
永远。
直到时间推移到现代社会，明星流量崛起的网络传媒年代, 宋南星出众的容貌和多才多艺让他被星探一眼盯上，当星探向他吹嘘着做明星的好处时, 他只问了一句——
我能火遍全球吗？
星探只当这是个年轻心气高的少年, 忙不迭地点头, “当然了, 就凭你这底子, 火出宇宙都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所有人都能看到你，全世界都知道你宋南星的名字。”
一千多年了, 少年空洞洞的目光, 终于有了一丝希望的光茫。
他轻轻说：“好。”
宋南星再度亮起的目光, 是皎皎看到的最后一幕。
低头看身上, 穿着的正是第三次公演的戏服，这一场的主题是庄周梦蝶，就像她一样。
没有助阵嘉宾，也没有主题曲编舞作曲人, 宋南星还是宋南星，是那个远在天边不知道什么地方拍戏的全能影帝，而她只是那个名不见经常的十八线糊咖。他们没有过任何交集，有过的只是作为鲛人公主的皎皎和海边木屋里那个小男孩儿罢了。
同样，也不会再有什么发起人汤成业了。
第25章 chapter 25 总决赛。
“皎皎, 刚才在台上唱的真不错啊！你进步真的超级大。”
葛思兰拍了拍她的肩，笑眯眯地说。
看来不是开场前，是已经公演结束了。
她扯了扯嘴角, 敷衍地回应了几句，想起宋南星从前的决定，她也下定了决心, 这回, 该换她来让全世界都看到自己，也让宋南星看到自己了。
总决赛当夜，当初青春洋溢的一百名女孩儿，最后只剩下了十五个, 而这十五个里，又只有七个能够成功成团出道。
大多都是她熟悉的, 葛思兰、顾瑾、姜芫、阿娜尔、俞橙橙、向沉霜、王雨, 皎皎以及七个几乎没怎么交流过的女孩儿。
皎皎上台前, 对着镜子补了一笔眼影。
总决赛是个人赛, 舞台可以自由发挥, 节目组本来就资金充足，选手一少下来，又带来不少播放量, 立时显得更大气了, 甚至连自由造景这种话都说出来。既然是已经脱口而出的话, 皎皎自然要利用上。
她撑开自己的鱼尾裙, 缓缓走上舞台。
舞台中央异常地高，向下凹陷出一块地方来，里面灌满了水，那是属于她自己的造景。
皎皎坐在边缘, 把腿伸进去，那裙摆便像人鱼的尾巴一般飘散开来。
她吟唱了一首没有歌词的曲调，那是她的母亲还在世时时常会揽着她唱的，大约和人类的摇篮曲是一样的。
皎皎至今也不知道这首歌的含义，她轻轻阖着双眸，凭着记忆哼唱着，末了，睁开眼，跳进了那一缸水里。
第26章 chapter 26 我回来了。
她虽然肢体不协调, 但在水中，就是她的世界。
皎皎在水中起舞，台下一片哗然, 演出结束后，掌声久久不息。
有人说她像是一尾真正的人鱼，有人说她是投机取巧, 但皎皎不在乎这些, 只要这场直播比赛能让宋南星看到她，知道她回来了，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名次对她来说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直到最后宣布第一名时, 她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却在下一刻听到了熟悉的两个字。
“——皎皎！让我们恭喜皎皎成为星光练习生2022, 初赛至今, 全平台票数最高得主！”
但皎皎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