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下，包括原本因为他放缓了改革步伐而态度动摇的世家贵族们纷纷请求他撤回成令。
但王莽不干。
毕竟在此之前，他勤勤恳恳把新朝勉强从绝路拉回来一点点后发现，自己的退路都快没了。
太蠢了。
王莽骂自己。
这一切呢，有刘秀来得重要吗？
哪怕权掌天下，也曾经是他的执念之一，可是岁数啊岁数，唯有青春永驻，才是他最想要的不是吗？
哪怕是衰落破败的政权，坐拥天下的王莽一旦有了怀疑的人选，想要追查总比常人要简单许多。
真定蔡文，新博秦雨。
王莽抓着到手的消息，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是他低估了刘秀。
第76章
但凡成天命, 成气运，成天道钟爱之子，就没有一个是容得小觑的。
王莽喃喃地说道：“把刘歆杀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快, 森冷的寒意宛如在泄愤。
“喏。”
王莽往后靠在坐具上，信手把布帛抛在桌面。
只消不是自己动手，就算杀上多少个穿越者都无所谓。这个限制对王莽来说几乎是没有的……他沉默地盯着虚空的某一个点。
侧头。
“谁在帮他呢？”
王莽自言自语。
殿内站着的侍从无不寒毛耸立, 把脑袋低得更深。
天子如此的时候，往往是他情绪最激烈的时刻, 倘若有人冒犯, 便是身首分离之时。这几年宫内伺候的人已经体会了太多太多。
王莽似乎在几年前就变了个性格。
还是那般深沉多谋，却又多了种……不太稳定的暴躁。
“嗯, 刘秀的性格也与从前不大一样, 没有所载那般过于谨慎了，哈, 许是我们造成的影响……就算如此, 他是怎么能在那么多截杀中跑出去的呢？”王莽像是在抽丝剥茧, 把曾经发生在刘秀身上的事情一点点推演出来，“舂陵我看了，本来应当是天罗地网才对，杨素……哼，多年盘算，一朝成空……”
他微眯着眼，轻哼着摇头。
“有人在帮他。”
王莽重复道, 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那么会是谁呢？
他重新把布帛拎起来, 苍老的手指碾着边缘来回揉搓。
同样是……穿越者吗？
政令连续下达，强硬的手腕迫得那些还依从的郡不得不榨出兵力来。宛城，昆阳, 定陵、郾城等地骚乱的叛军都纷纷被袭击，邯郸的刘子舆更是深受其苦。
看着像是朝廷要倾尽全力剿灭叛军，实则不过是借此牵制住许多势力。
王莽坐在摇晃的车架内闭眼。
本就是大厦将倾的溃败之象，新朝没了，又与他有何干系？
他摩挲着横架在膝盖上的宝剑。
大盗窃国，可他，却是能与天争，与地斗！
他们，本就是破坏历史，为侵吞气运而来的窃贼。
…
一月三十，百万莽军兵临城下。彼时，新博宁的守军兵马不过区区万余人。
如此庞大的差距，几乎从气势上击溃了本就奋战了近一月的新博守军。
当夜，议事的气氛甚是低迷。
刘秀看着垂头耷脑的底下众人，平静地说道：“可是气馁了？”
何璋苦笑着摇头：“主公，这非是我在扯后腿。外面莽军铺天盖地，便是我们有心，怕也是守不住这座城。”
别说是守不住，这满满当当近百万人，可没有丝毫的虚假。遥想他处三四十万充当百万的做法，这里的百万可是实打实的。
真不知道是该为王莽如此实诚而开心还是绝望。
刘秀道：“莽军率百万前来，便是要在此处一战定乾坤。战也是死，不战也是死，并无太大的差别。”
徐长平面色苍白地说道：“观莽军的状态，锐气待发，不像是能接受投降的姿态。”他的话显然如同一把利刃，划开了议事厅内躁动不安的气氛。
“可是我们与敌军的势力相较，完全是不能比啊！”
“如果投降，难道王莽就会放过我们？”
“他们究竟是如何长线直入？”
“原以为周边州郡的兵马不会再多，可现在来看，必定是王莽强行下了命令，才会有如此百万之巨……”
“他竟然是御驾亲征……”
种种纷扰的言论在厅内响起。
刘秀只是任由他们讨论着。
待杂乱的声响渐渐平息下来，又陷入一种奇怪的冷凝后。
刘秀才说道：“诸位，可是打算投降？”
众人语塞。
倒也不是没有想要动这样念头的人，可是这样的想法在刚才的讨论中就已经被毙掉了。
可想而知，王莽御驾亲征至此，绝不只会想要投降这一个结果。
既如此，连退路都已经被砍断，不撑下去，又能如何？
新博宁的低迷，倒是与蔡绪宁现在的狼狈成正比。
他们一行人日以夜继地赶路，堪堪抵达幽州都尉的时候，马匹都已经有些脱力。
蔡绪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同时陷入了沉思。
上谷和渔阳的助力现在还不能保证握在手中，而在新博宁被围困的半月前，幽州招兵的负责人还曾经传回来消息，说是约莫招募了七八千人，这赫然是个不错的成绩。
然招募的兵马素质如何，现在主事者的态度又如何，暂时还是不能定论。
蔡绪宁在他们临时的营地来回踱步，在百来人中再点出了两小队。
分别以一人为首，一路往上谷，一路往渔阳，随身携带信物前往拜访。若是能调动两郡的兵马相助，那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也无需消耗蔡绪宁的时间。
他对贾复与马成说道：“此事虽为次要，可幽州的骑兵与众不同，倘若能得到这两郡的助益，或许能给局面撕开不同的结果来。所以还望两位慎之重之。”
“是。”
他们两人齐齐抱拳，领着自己的小队离开。
蔡绪宁长长出了口气。
何光站在他身后憨憨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困惑地说道：“蔡先生似乎对前往募兵地点并不是很放心？”
【直播间】
[ID龟速码字：嚯！感觉现在何光上了几次战场，脑子开窍了]
[ID公司是真的狗：比起最开始瑟缩的样子，现在可完全是不一样了]
[ID高大少：说到底现在蔡绪宁担心的是去了之后，会吃闭门羹吧？]
[ID事事如意：这倒也是，如果是真的有心的话，怎么会一直按兵不动，偏偏要主动等到蔡绪宁出发]
[ID就是要发财：危！]
[ID纵横道：至今我们都还不知道到底主播是为了什么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生存点]
蔡绪宁看了一眼弹幕。
到现在还有人在纠结他到底把生存点花在哪里了，这位大哥看起来像是数据帝。
但是弹幕列出来的担忧确实是蔡绪宁的担忧。
如果真的有心，确实不必等到他们亲身前往。
现在主事的那几个……怕是已有动摇罢。
泉州县。
詹和全袖手站在军营门口，看着已成威慑的军队，心中的自得不由得流露于表。
自他来幽州募兵，与几个同僚一起在渔阳郡内的默许下把人马增加到现在的数额，对詹和全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极其自得的事情？
詹和全甚至收纳了一批原本就是起义军的人马，他们本是仰慕新博秦雨的声音前往投奔，在途径渔阳泉州县的时候，得知此处正是新博招兵，便率了小几千人投奔而来。
一时之间，詹和全有种权势在握的畅快感。
帐门被掀开，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詹兄，你怎么挡在此处？”
说话的这人叫做徐清，他们在新博自然是有官职，不过出门在外，就直接以普通称谓相称，免得过于引起旁人的注意。
詹和全笑着说道：“不过是在看营内训练。”
徐清颔首，听着喝哈的声响，脸上渐渐露出严肃的神情来，他斟酌着说道：“詹兄，我在想，现在是不是……是时候前往了？”
他说得很隐晦。
詹和全的笑意稍稍一僵，只是那速度很快，稍纵即逝。
他换做是一张悲愁的脸，无奈地说道：“张兄所言甚是，只是军营内的许多都是新兵，须得再加磨合才是。”
徐清摇头说道：“我隐约听到了不好的传闻，等我再寻人探探。假若……就算是不行，也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