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瑟看着满山的刀光剑影，在马背上挺直了身子，高声道：“不，我不能闭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要帮你挡着！如果不能活着出去，我就死在你前头！”
听见这话，敌军明显有些犹豫，霍开疆趁机策马往上冲去。
就在马儿即将冲上山洞的一瞬间，一支弩.箭射了出来，刺穿了霍开疆的左肩。劲弩力道之大，让霍开疆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开疆！”萧锦瑟转身将他抱住，同时三条绳索向着她飞来。她一手抱着霍开疆，一手抽出降龙鞭打退了绳索。
霍开疆被钉在栈道边缘，巨大的冲击力将萧锦瑟甩出栈道，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
萧锦瑟被他拉着挂在栈道外，抬头看见他肩上血流如注，脱口就说：“放开我！”
霍开疆不说话，又一支弩.箭射中了他，他却把萧锦瑟抓得更紧。
“放开我！你会死的！”萧锦瑟心疼得朝他大吼。
霍开疆忍着左肩的剧痛，用右手试着把萧锦瑟拉上来。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一个男声从头顶响起，满怀嘲讽和怨恨。
萧锦瑟看见了一张让她恨入骨髓的脸，沉声低吼：“戚显昭！”
戚显昭带着阴险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命悬一线，他身旁跟着个粗壮的青年。
“是曹衡。”萧锦瑟向霍开疆低声说。
霍开疆抬起狭长双眼，看得戚显昭和曹衡毛骨悚然。
戚显昭强忍住恐惧，得意地大笑：“霍将军，我们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是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他从曹衡手中拿过一把刀，抵在霍开疆背上，“那次霍将军要杀我，害我在外面躲了那么久。可我大人有大量，过去的事就不计较了。如果霍将军求我，我或许会放了霍将军。”
霍开疆冷笑一声：“我霍开疆从来不知道求字怎么写！”
戚显昭被激怒，一刀刺穿霍开疆的胸膛。
“开疆！放开我！”萧锦瑟浑身一冷，挣扎着去掰霍开疆抓着自己的手。只要他放开自己，腾出手来，就能起身杀了戚显昭他们！
霍开疆硬是不哼一声，抓紧了萧锦瑟，那手臂如铜铁铸就一般，萧锦瑟怎么也掰不开。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她脸上，她抬头看去，霍开疆满脸是汗，显然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唯独那双眼睛，像是没事人一般，带着微笑看她。
“锦瑟，听话，上来。”他的声音柔和平静，低沉好听。
萧锦瑟几乎要忘了两人正身陷险境，而他的血顺着手臂淌下来。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萧锦瑟的心被无数情绪填满，她愤怒杨乾派兵千里追杀，感激霍开疆在生死关头不愿放弃自己，更担忧大梁百姓被暴君统领。
如果霍开疆死在这里，萧家会怎样，天下会怎样？
如果龙座上坐的是霍开疆，这江山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一瞬之间，所有情绪消失，她的心空了，身子轻飘飘的，她凑近霍开疆耳边，低声说：“开疆，活下去，反了他！”
她用尽所有力气掰开他的手，如飞落的花瓣坠了下去。
“锦瑟！”霍开疆疯了一般拔下背后的刀和弩.箭，纵身跃下。
山风呼啸，江水滔滔，他看见无数将士跟着他一起摔下来，只有一个秀丽的身影被一张网拉着缓缓上升。
他松了一口气——她没事，杨乾也不会让她出事。
那么接下来，他要去完成她方才的心愿。
第62章 失忆 毒打戚显昭。
霍开疆摔落在地, 剧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然而想起萧锦瑟，他努力让自己维持清醒。
“将军！”贾文和贾武相互搀扶着赶来, 他们只受了些外伤。两人把霍开疆扶起来。
贾文见他浑身染血、肩背上的伤深可见骨，气得目眦欲裂：“该死的！该死的！我们将军打了那么多次仗, 从来没有伤成这样！将军给他卖命, 他却要将军的命！”说着, 他一掌打碎了身旁一块石头。
贾武沉声说：“给将军治伤要紧。”
贾文忍着愤恨，和贾武一起撕下衣裳给霍开疆包扎。
周围到处是被伏兵打落的帝都军, 他们没死在镇乱的战场上, 却葬身于归途, 不少将士被巨石砸得稀烂，还有的落进江里尸骨无存。
霍开疆任由贾文贾武给自己包扎，看着这一片狼藉，面无表情。包扎好后，他起身。
贾文知道他有亲自打扫战场拯救同袍的习惯, 忙说：“将军，我们来就好了。”
霍开疆不说话，经过一块巨石旁, 他听见微弱的呼吸声, 招呼贾文贾武过来。
贾文卷起袖子说：“将军，让我们来！”
他和贾武试了试, 巨石纹丝不动。
霍开疆趁着两人合力推动时，一掌打在巨石上，石头滚开去。他失血过多，浑身又痛又冷。
张放跳出来，亏得他落下的地方是个草坑, 既没让他摔伤，还挡住了巨石。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对霍开疆拱手行了谢礼，就四处奔走，寻找和他相熟的将士。
“阿苏，起来！找你弟弟去！阿成，睁开眼睛，回去娶媳妇了！醒醒！赵四、陈明，听见了给我吱一声！都别装死，跟我回家！”
张放的吼声一声比一声急，可是山谷里除了水声和回声，再没有别的动静。那些不久前还和他围坐在帐篷里开着各种玩笑的人，此刻只能用血肉模糊的尸体回应他。
“啊——”张放愤怒地仰天大吼。
大雨倾盆而下，打在满地尸体上，打在嶙峋的山石上。
霍开疆一言不发，走过一个个死去的士兵，每走一步，向杨乾复仇的信念就坚定一分。
他会讨回来，这一笔一笔，他都会讨回来！
一圈走下来，没有一人生还，霍开疆对张放说：“你尽快离开南疆，派个可靠的人给镇国公府传话，告诉萧家人不要相信杨乾的任何话，我会把锦瑟救出来，让他们千万放心，但表面上他们要作出相信我们已经死了的样子。杨乾很快会解散霍府，请镇国公想办法把我府上的人都送出帝都去。霍家、萧家的财产也尽快转移出去。你去西疆找我姑父尉迟真，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让他什么也别做，等我回去。你在西疆不能偷懒，每天记得练武、研究兵法。”
“是，将军！”张放迫不及待地领命。
他知道霍开疆下军令向来简洁，如今交待得这么具体，必然是动了十二分的杀心，他是威震四海的战神，利剑一出，非天地变色不归。
大梁，要完了！
张放强打精神，找了匹马快速离去。
这时几匹马奔了过来，是将士们的坐骑，云雷也在其中。
三人沉默着上马，霍开疆亲自牵着云雷，一齐往北赶去。
戚显昭是奉了杨乾的命令来带走萧锦瑟，他抓到人后必定不敢伤她，萧锦瑟会反抗，敌军一定还没走远。
霍开疆这么想着，心中升腾起火焰，让他忘了剧痛和寒冷，没事人一般策马奔腾。
“将军，您的伤……”贾文有些担忧，将军受了要命的重伤，别说是这么疯狂地骑马，就是光坐着都很危险。
霍开疆骑得更快了。
栈道上，戚显昭带着萧锦瑟退回到山洞里。山洞是从外面打进来的，所以张放派出来侦查的人没能发现伏兵。这时山洞用来快速撤退再好不过。
戚显昭让人把萧锦瑟放出来。
萧锦瑟一鞭子挥出去，戚显昭之前挨过她的打，躲得比兔子还快。萧锦瑟嘲讽一笑：“杨乾让你们干的好事！”
戚显昭说：“陛下思念县主，特派大军来接县主回宫。”他语气恭敬，面上的倨傲阴狠却比上一世大权在握时更甚。
萧锦瑟不去看他，正好迎上曹衡色眯眯的目光，她二话不说挥起鞭子。
曹衡的脸顿时皮开肉绽，他也不恼，很享受地笑了起来。
萧锦瑟被他看得恶心，就向戚显昭冷冷道：“是杨乾命令这人那样看我的？”
戚显昭扭头瞪曹衡，曹衡这才移开目光，戚显昭很满意他惧怕自己。
为了不节外生枝，戚显昭给萧锦瑟快速喂下一颗忘情丹，然后将她打晕了过去。
他用眼神示意士兵夺下她手中的降龙鞭，两个士兵上前，怎么也拿不下鞭子。
“算了！把人看好了，她醒来后好好伺候！”戚显昭交待完，又吩咐身手最好的几名杀手，“找到霍开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他的人头带回去给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