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们很快会回来的。”萧锦瑟说。
对杨乾为什么突然邀请百官入宫赴宴,大家心里一清二楚,便没怎么打扮,怀着警惕来到太央宫。
宴会在麟德殿举办,这座宫殿气派恢弘、华丽非凡。男女宾客分别被引到正殿和偏殿。
分别前,霍开疆低声对萧锦瑟道:“不要轻易从殿上离开,万不得已要出去,记得让人来找我。”
萧锦瑟点头道:“你放心去吧。”
霍开疆一直目送她离去。
徐瑾见他恨不得能跟进偏殿里去的样子,说:“霍将军放心,我会多找几个姐妹看着锦瑟的。”
霍开疆认真嘱咐道:“只要锦瑟被人叫出门,就派人来找我。”
徐瑾点头。
萧承业也交待她:“你自己也小心,别贪吃。”
“知道了!”徐瑾转身往偏殿赶去。
宾客们陆陆续续赶到,虽然大家都知道杨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可不少待嫁的贵女还是认认真真装扮好,仪态万千地在各自席位上坐下。
她们远远地打量萧锦瑟,见她没有花心思装扮,梳个简单的螺髻,戴着几支珍珠钗,衣裳也不如她们的花枝招展,可她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坐着,冰雪般清冷,牡丹般娇艳,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在她眼中。
一个坐在最下首的贵女低声对好友说:“永宁县主虽然漂亮,可是今天穿成这样,是不是太寒酸了些?”
好友忙说:“你看清楚了,她戴的是南洋鲛人珠,一颗就值五十两黄金,听说是霍将军让霓裳楼专门找来的。那衣裳也是霓裳楼的师傅花了几天时间做的。这还不是霍将军送的最贵的东西,这身打扮看上去应该是在家中随便穿穿的。”
“随、随便穿穿?”先前的贵女瞠目结舌,“那她要是认真打扮起来,会是什么样?”
“我不知道,总之不是我们能比得上的。”
那贵女叹道:“既然她这么敷衍,又何必进宫来?她穿成这样,陛下看见后厌弃她才好!”
好友正想说什么,忽然脸色一变,跪地叩头:“陛下!”
先前那贵女这才发现门外有人,顿时如遭雷劈,僵硬地转过身,怔怔叩拜下去:“陛下。”
杨乾冷冷道:“背后议论永宁县主,把人拖出去,对了,她父亲官降一等。”
“陛下!妾身知道错了!求陛下饶恕!”那贵女惊慌地喊着,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被拉了出去。
萧锦瑟在大殿里看见这一幕,用团扇遮住脸,小声对徐瑾道:“他又发什么疯,我们小心些。”
徐瑾点点头。
杨乾深深看一眼萧锦瑟,少女坐在烛光深处,冰肌玉骨,很是耀眼。她始终没有与他目光对视,直到满殿的人向他跪拜,她才跟着行礼,中规中矩,像是要把她自己隐匿在人海中。
杨乾不说话,转身来到麟德殿正殿。
两边的宴会同时开始,因为是宫宴,气氛有些拘谨。
萧锦瑟可不管那些,该吃吃该喝喝,不过想着府上备有几坛子醉蟹,她就留了些肚子,洗好手与谢夫人、徐瑾说起了话。
不一会儿玄真公主过来找她:“萧姐姐,我在大殿后面准备了花灯,我们一起去看吧?”
萧锦瑟想起自己生辰宴那天,杨乾让玄真公主出面给自己送礼,猜想这回八成也是杨乾让她帮忙,就说:“不了,我最近总是犯困,这就回府去了。公主殿下不妨找其他人一起赏花灯?”
“和其他人赏花灯怪没意思的,我只和萧姐姐聊得来!就一炷香的工夫,萧姐姐陪我嘛!”玄真公主噘嘴撒娇,“你要是不放心,就让谢夫人和世子夫人陪着。”
“那好。”萧锦瑟答应下来,玄真公主天真烂漫,和自己关系一直不错,自己没必要因为杨乾而和她疏远,要不然和因噎废食有什么区别?
她起身,带上徐瑾和平时要好的姐妹们,与玄真公主来到麟德殿后院,途中还不忘让青鸾去正殿通报霍开疆。
后院是一片开阔的花园,假山竹林交错,景致幽雅,只是并不见有花灯。
“亮灯!”玄真公主一声令下,花园里忽然亮起数百盏描绘着牡丹的灯,高低错落,眨眼间齐齐飞向夜空,恍如梦幻。“萧姐姐,喜欢吗?”玄真公主笑着问。
“说不上喜不喜欢。”萧锦瑟微微皱眉,“这灯要是落下来,说不定会烧着房屋,伤了百姓。”
“呃……没、没事,我派人跟着这些灯,要是掉下来就把火灭了!”玄真公主没心没肺地说。
花灯悬浮,夜风荡漾,花园里忽然响起丝竹声,是新人成婚时必须演奏的《鸳鸯令》。
不知不觉间异香扑鼻,牡丹的香气混着龙涎香,温柔华贵,是她曾经在凤仪宫常用的香,不过今日的香料更高级一些,杨乾从来只给戚云裳用,次等的才送到凤仪宫来,不是缺香料,而是杨乾时时都想着打压羞辱她。
萧锦瑟忽然笑了,何必呢?
“萧姐姐,你很喜欢对不对?”玄真公主小心翼翼地问。
与此同时,杨乾站在远处的长廊下,看着灯海乐声中的美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杨乾在宫宴上见过她几次,因为她还小,他并没有多留意,只觉得她长大后必然是个美人。
后来先帝将她赐婚给当时的太子,杨乾一心恨着皇后和太子,因此连带着讨厌她,于是那年中秋,也是在这里,他把她堵住,半是威吓半是戏弄地在她耳边说:“迟早你是本王的。”
那时她是别人的未婚妻子,如今她再次和别人有了婚约。
可与那时候不同,如今的她果真长得倾国倾城,也走进了他的心里去。
“这是公主殿下的花灯,只要公主殿下喜欢就好。”萧锦瑟淡淡一笑。
“不是的,这是皇兄给你……”玄真公主急忙解释。
萧锦瑟打断她:“我这就告辞了。”说完,她微微屈膝行礼,转身向徐瑾她们走去。
一只手忽然将她抓住。
萧锦瑟回头见是杨乾,趁他抓紧前挣开他的手:“见过陛下,妾身告退。”
“锦瑟。”杨乾急切出声,明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只是道,“朕祝你和霍开疆婚事顺利。”
“多谢陛下。”为了不节外生枝,萧锦瑟中规中矩地行礼。
“你是县主,朕给你备了出嫁礼,明日就送到萧府去。”
“一针一线都是民脂民膏,妾身不能受这份礼。”
“不要紧,是从朕私库中取的。”
“妾身更不能受了,多谢陛下美意。”萧锦瑟屈膝行完礼,利落地转身离去。
“锦瑟!”杨乾迈步去追,萧锦瑟却加快了脚步。
徐瑾等人连忙起身拦在两人之间,慢吞吞地对他行礼。
杨乾毫不客气穿过去,眼看就要抓着萧锦瑟,忽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护住。
“陛下,臣来接锦瑟回家。”霍开疆昂然站在萧锦瑟身边,阻住了杨乾的脚步。
杨乾看着两人并肩离去,阴鸷的眼中漫起杀意。
霍开疆和萧家众人一起往府上赶,路上镇国公夫妇听说杨乾没对女儿做什么,都道杨乾大概是想通了。
萧锦瑟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回到府上,沈涵熟门熟路地让萧家奴仆摆出酒菜,和众人又吃了一顿。
大家吃得尽兴,聊了会儿才准备散去。
谢夫人向霍开疆道:“天晚走夜路不方便,开疆就在府上住一晚吧。”
霍开疆作出“这怎么好意思”的表情,嘴角的笑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大家知道他和萧锦瑟还有话要聊,就各自散去。
萧锦瑟命仆人们又开了一坛醉蟹,倒起桂花酒,与霍开疆坐在庭院里边吃边赏月,惬意极了。
霍开疆仔细地剥着螃蟹,将蟹黄和蟹肉分开放在萧锦瑟面前的小瓷碟中,认真地说:“锦瑟,我从没有这么高兴过。”
“以前不高兴么?”萧锦瑟有些口齿不清,她不擅长喝酒,吃了两只蟹就醉乎乎的。
“今天特别高兴,因为我很快就有夫人和家人了。”
“你傻,尉迟都护不也是你的家人么?”
“那不一样。”霍开疆没有多说,默默剥蟹。
萧锦瑟明白,尉迟真只是他的姑父,而且有儿有女,与亲生父母终究是不一样。开疆很少提起父母,可那不代表他不会因为从小失孤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