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崔蓁咂摸出不对味,“忙到都没有时间出门么?”
“先生说,他事情没办完前,不准他出来。”十色正经道。
“好吧。”崔蓁有些丧气,“那他叫什么名字,我可以知道吗?”
“他···”十色方想回答,黑葡萄般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
“名字也不行?”崔蓁不解。
“不行。”小姑娘摇了摇头。
“那先生的名字我能知道吗?”
“先生姓范,别人都叫他九云山人。”十色说这话有些自豪,微微仰了仰头。
但崔蓁实没听过这个名号,只能面做了然道:“哦,原是范先生啊。”
“你这表情一看就是没听说过,何必假装。”十色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一言就戳穿了她。
崔蓁被这奶娃娃怼得平日伶俐之语尽失,此刻只得瘪瘪嘴不做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这伤别的地方都无妨,就左腿伤了骨头,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很快就能好了。”十色说毕,转身又朝门外走去。
走了一半又折回来。
小童的眼神里倒是多了几分狡黠:“崔姑娘,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崔蓁着实被这一问愣道,“为……为什么问我这个?”
“好奇嘛。”十色叹了口气。
她自跟随先生以来,从未见过先生对什么人这么上心过,难得有了这么一对,她自然多关心些。
“我···应该···”
崔蓁嗫嚅着,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却让她的脑子忽而一片混乱。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这小童戏耍了,这才找回了些往日的性情:“你这奶娃娃,怎么这么多问题!”
“罢了罢了,你不说也罢。”十色摇了摇头,“咱们这里呢有一个规矩,郎君救了你,你自当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若是你没有喜欢的人这事就更好办了。”
“咱们郎君生的不错,说起来,还是你得了便宜。”
她说完,一蹦一跳阖上了门。
留崔蓁一人还愣在那处。
“以身相许?”她喃喃。
“这又是什么该死的封建糟粕思想?许他个头啊!”她彻底反应过来,语气有些急躁。
“系统,系统。”崔蓁心中呼唤。
但自那日后,这系统就像消失一般,她怎么呼唤都未曾应答。
果然实习期系统实不靠谱。
不行,这伤得快些好,不然就要被按头嫁个什么歪瓜裂枣,那还不如直接摔崖死了呢。
随后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还没来得及与阿徵告别,还是不能就这样轻易死了。
得想办法早日跑路才是!
她懊恼得看了眼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腿。
就托着这玩意,怕是离开这个屋子都困难。
还是等稍稍好些,安稳好这一老一少还有那个面都没见过的小郎君的情绪,再跑路要紧。
她心下宽慰,暗暗有了打算。
十色阖了门,一回头又撞上谁的腿。
她摸了摸额头,见来人皱眉道:“先生你是在偷听么?”
“是啊。”老者倒毫不遮掩,直起身子理直气壮。
“先生愈发为老不尊了。”十色跺了跺脚。
“我为老不尊,那你可是诳时惑众。”老者缓缓道,顺势摸了摸胡子。
“我!”十色自知理亏,只得解释,“您不是说,沈郎君喜欢那崔姑娘,那我们干脆就成了这好事,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那学生自是情根深种,那你也得看看人家姑娘愿意不愿意,万一他只是一厢情愿呢?”老者敲了敲小童的脑袋。
“也对!我方才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好像犹豫了,然后又有点恼了。”十色恍然,“那完蛋啦,沈郎君岂不是深情错付了?”
老者倒是微微一笑:“十色,这你就不明白了,有时候你所见,非你所觉也。”
他施施然转身,朝自己屋子走去。
“先生,你能不能说点人话,我怎么又听不懂了啦!”十色在后面猛追不舍。
“你个小孩子,长大了就明白咯。”
老者拊掌大笑。
夜色寂静里,在这山间间有了空谷旷辽之意。
而一墙之隔的少年人,此刻闻此笑声,却又生出不同的心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两个小朋友见面!
☆、老师
山中岁静,时日悠长。
之后的些许日子,都是十色来替她换药。
偶尔那范先生也会来把脉。
奇异的是,崔蓁的那些皮外伤倒是好得快。
一些小的伤口早早都结了疤,倒是不影响她日常作息。
“十色,我现在能不能出门走走了?”崔蓁歪着头缩在床脚,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与十色越来越熟悉,讨饶道:“我都快躺出霉来了。”
“我就出去晒一会会太阳,好不好?”她伸出一根指头,试图撒娇。
窗棂里透过的光线,正巧落在少女的腿上。
明明日光就近在咫尺,她却怎么伸手也够不着。
十色瞧了眼外头,又回头看了眼崔蓁:“能倒是能,只是我也扶不动你啊。”
崔蓁见她松口,眉眼弯弯道:“不用不用,我能跳出去,就只在院子里坐一会,求求你了,十色。”
她语气央求,眉毛又耷拉下来。
“罢了,今日郎君才被先生允了能出屋子,早日便随先生进山采药去了,你此刻出去倒也没事。”
十色指了指院子里放置的一把藤椅:“那里是先生常坐的地方,你多晒晒太阳,也有利恢复伤口。”
崔蓁得了信,欢天喜地支起身,这个动作倒是从未有过的顺利。
他也顾不上有没有穿稳了鞋,只用右脚朝外跳去。
光色温暖,尽数落于身上,全身的骨头都突然懒散起来,这是久违的舒适。
崔蓁眯起眼睛,只觉鼻尖尽是山野烂漫之芬芳。
遥遥还能听到鸟鸣从远山处传来,空灵悦耳,清醒疏悦。
这小院不大,院子里也只凌乱开着些野花,看着不似常年有人居住。
但崔蓁也顾不上,蹦跳着凑进那躺椅,一把躺了下来。
躺椅被压了重量,微微颤了颤,又前后仰合一下便保持了平衡。
她长长打了个哈欠,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伸了个懒腰。
“十色,这里还有别的人家吗?”崔蓁虽眯着眼睛,但脑子却在飞速转动。
他们救了她应当报恩是没错,可要她按头嫁人绝无可能。
先问问路,好早作规划才是正事。
“没有啦,南山这里只有我们这一间草芦,不过十里外,倒是有个小村子,不过那也太远了。”十色答。
“那你们平日怎么生活?吃什么?”崔蓁半眯眼睛,视线停在蹲着身择菜的十色身上。
“我和先生居无定所,此处不过是我们的一处歇脚地,也不常来。至于吃饭嘛,南山处处有野菜,现在是春日,寻一些竹笋什么的,不是什么难事。”十色换了水,将清透的笋置入山泉里,然后用水滤了滤,一一摆齐。
怪不得她这些日子吃的都是笋汤,笋粥,炒笋…都吃得她嘴里没味了。
“哦,原来是这样。”崔蓁假意点点头。
“话说,你家那个郎君,先生准他出门了?”崔蓁身子斜了点,试探问道。
十色却像是得了兴致,抬起头来看她,露出两颗小虎牙:“怎么,是迫不及待要嫁给咱们小郎君报恩了么?”
崔蓁顿时觉得懊恼,这小童虽看着奶气,可嘴里尽是便宜话。
明明比阿元还要小些,怎么就性子这般狡黠。
说到阿元,她便又想起那日在马车上遇到的暗渠少年,那是阿徵救下的人,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思及此,她又觉得心烦意乱。
这春日里的日头也不如方才温柔,她有些不耐,便又想回去躺着。
“不与你说了,我要回去躺着了。”崔蓁扶着藤椅站起身,固定了平衡,又一蹦一跳朝着自己屋子前去。
至檐廊矮柱处,听到十色在身后朝外唤了一声:“先生,郎君。”
随后是哒哒哒鞋履踩至地上的声响。
“郎君第一次进山,可有找到什么好东西?哎?拿段竹子做什么?”
“作竹杖。”那声音温润似玉,此刻却刺破山寂万籁,山呼海啸地抵达她的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