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在一旁吧,我待会喝。”崔蓁低了低声音,此刻她并不想喝汤。
“姐姐定要趁热喝,我在里面还加了些补气的东西,等凉了,就不好入口了。”崔苒把那青瓷又递进几分,径直端到崔蓁面前。
热气直冲她面,甚有几滴溅了出来落在崔蓁衣袖间。
被汤水蒸腾到的崔蓁有些不耐,抬手意图拦开。
只这指尖才稍稍触到瓷边,却不知是她用了力,还是崔苒吃力不住,那一盅热汤,竟全然都倒在了地上。
甚有许多落在崔蓁的衣袖间,烫得她直直站起身。
“蓁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崔蓁听到门口传来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怒斥。
接而,又有一妇人径直跑了过来,拉起崔苒的手道:“苒儿,烫到哪里了么?”
崔蓁一时看得这混乱的场景有些瞠目,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她余光扫了眼那中年男子,一声檀色常衫,面蓄短须,生得颇为儒雅。
只是此刻五官里的端和被破坏殆尽,正怒气冲冲盯着崔蓁。
想来这便是原身的父亲崔成。
据说是翰林图图画院的画博士,又兼礼部员外郎,极擅长花鸟小品,深受帝王喜爱。
中年文艺大叔。
崔蓁默默在心里给这个名义上的父亲贴了标签。
“你妹妹好心给你煲汤,你不喝就算了,推开又是怎么回事?“那中年男子站在崔蓁劈头盖脸质问。
崔蓁有些哑然,即使与那小寡妇扯头花,也没这么有理说不清的时候。
实则她自己也没明白,那汤究竟怎么就掉地上了。
不过崔成这个态度,她却是有些不满,便语气冷淡回道:“父亲要怎么认为,便怎么认为吧。”
“你···”崔成衣袖一扬,愤愤地抬起手。
崔蓁微下意识缩了脖子,拿手要挡。
“父亲,不要怪姐姐,是我自己没拿住。”崔苒在一侧虚虚扯住中年男子的衣角,语气哀求。
那男子看了眼正垂泪恳求的崔苒,叹了口气。
手才微微张开,缓缓松弛了下来。
又回头看了眼满不在乎的崔蓁,继黑着脸道:“之前你妹妹摔了你簪子是有不对,她也与你道歉了,可你偏置气跑出去,结果落了溪,如今好不容易身子养回来些,郎中说你受了惊吓,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也难得这些日子你性子有好转,我以为你那脾气终于收了些,不曾想今日又闹了起来。”
“若不是看在你病才好,你妹妹又求情的份上,此事便过了。”男子冷着声说完他的判断。
“苒儿,母亲带你去看郎中,可千万别落了疤了。”还握着崔蓁手的妇人怜爱地摸了摸少女的脸,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崔苒出了门。
崔蓁倒来不及看那妇人。
不过也能猜到,那定是如今崔府的大娘子,秦氏,也便是崔苒的母亲。
待崔成也怒气冲冲出了门。
崔蓁才开始思索方才的剧情。
敢情她这妹妹是传说中的白莲花?
那按照日常剧本来说的话,她应该是恶毒女配啊。
蛮横不讲理,闹脾气,长得也没崔苒惹人怜爱,是拿了祭天剧本的女配没错了。
崔蓁肯定地点点头,她这次拿到的剧本,好像也没上两次的简单。
如今自己还是个闺阁姑娘,哪有什么机会见到男的?这怎么可能会攻略成功?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青夕在一旁见崔蓁面上表情万千,以为自家姑娘又想到伤心事开始钻牛角尖。
“姑娘你可有烫到哪里了?”青夕拉过崔蓁的手想细细检查。
“啊?”崔蓁抬头见自己这小女使满脸愁容,点头宽慰道,“没事,没有烫到。”
青夕才放下心。
只是再抬头的时候,小姑娘眼睛里有水汽:“别人不知道姑娘,我却是最知道的,那簪子是夫人留下的,姑娘从来都当宝贝一样,偏被别人摔了,姑娘定是挖心一样的难过。”
“主君不懂姑娘,还罚姑娘跪祠堂,若是夫人还在···”青夕声音哽咽。
“以后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姑娘便和青夕哭一顿,千万不要跑出去,这次是老天保佑,才捡了一条命来,若是姑娘出了万一,青夕···青夕便也是活不成了。”
崔蓁手指微凉,似滴到了什么。
原是因那簪子是原身母亲的,所以原身才会那般气愤而至离家出走吗?
崔蓁叹了口气,握住青夕的手:“我以后,不会随意跑出去了。”
身前小丫头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只是方才那崔苒也哭得好看,但崔蓁除却欣赏她的哭颜外,却并无升腾起怜悯之意。
而身前这小丫头哭得,倒让她真有心疼。
“我且去厨房看看,今日的药熬好了没有。”青夕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走了几步。
遂又回过头:“姑娘可要吃些什么?我一并端来。”
崔蓁摸了摸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抬头笑道:“看有什么能填肚子哪些来就好了。”
青夕面色一喜:“好。”便脚步松快朝外奔去。
崔蓁又把视线转向铜镜里的这张脸。
生得倒也并不差,就是····
她摸了摸眉宇之间的川字,实在原身年纪轻轻,看着神色却肃重戾气了些。
应当,多笑笑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文!!!(自己先放个烟花)
喜欢就点一哈收藏!
☆、沈徵
晨日里,日头东挂。
终于停了雨,便天色如澄,洗练明净。
大梁民风较为开放,女子与男子同上私塾,读书习字这些也都常见,更何论出行游街。
崔蓁清日里便扯着青夕出门,说是养病多日,有些闷了,何况失了大半记忆,便想出去散心。
临邑是皇都,自热闹非凡。
正值春日,杏李皆开,四时香气扑鼻。
坐在一家名“曹家从食”的铺子里,要了一碗熟水,崔蓁也没尝出什么味道,只固着新奇地四处观看。
“姑娘难得兴致这般好,青夕看着姑娘这好神色也高兴。”青夕欢喜地盯着崔蓁言语。
姑娘以前像是一根削尖的竹尖,见着谁只管向前,毫不藏着,扎得自己也满身是血。
可自姑娘落水救起后,与往日里已然大相径庭,似乎对什么都又提起了兴趣。
言语间,也不再如昔日那般跋扈不饶人。
都说面生死之事,会性情大变。
青夕却觉得,这是好事情,姑娘在崔府的日子,大抵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昨日梁疯子去曲院街买酒,身上没带钱,竟把官家御赐的金带抵了出去,亏得那酒博士眼尖,这御赐的东西哪里敢收,只得先让他赊账拿了酒去。”
人多的地方便有碎语,碎语间便能自相圆满一个故事。
只待耐心坐着,身侧定有好口舌的民众开始扯话,打发一整日的闲事。
爱说八卦的习惯,无论何处皆是一样。
“可不是呢,那酒铺可也是愿意让梁疯子赊啊,待到岁末,他随意作一副什么仙人泼墨什么的抵钱,早就抵了哪些酒水钱了!”
“这话说起来,我倒是要插一嘴了,那疯子的画,我可看不懂,要我说,还是崔博士的花鸟才是一绝,那鸟,活灵活现的,我看,就连真鸟自己也分不清呢,可是真好极了!”有人拍掌夸赞,尽是向往。
“老李此言极对,我也觉得崔博士的画好,可惜咱们这些小百姓,不能时常见到崔公的画啊。”有人语气颇为感慨。
崔蓁听得兴起。
她知晓自己那便宜老爹画得好,不想竟在民众中竟也有这般好的口碑,果然是实打实的大梁首席艺术家。
“不止是崔博士,翰林图画院里那些个小郎君,不光模样生得好,又有哪个不是画地好的。”
“可不是么,我家那婆娘,之前在大相国寺见过一次王七郎,回家后日日都说,王七郎风姿最甚,画花草更为一绝,还说什么那日一别,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郎君风采,这种话天天在我耳边叨叨,都要生茧了!”
“那你还是让你婆娘别惦记了,人家王七郎是崔博士的得意门生,人家可是许给了自己女儿的,哪能流了外人田?”回话的人推搡了下方才说话的,大笑到。
“长女还是幺女?”又有人好奇。
“说是本是许给二姑娘的,只诸位知道,那二姑娘幼时走丢,便把这婚事又给了长女,可那二姑娘去年竟被寻了回来,如今究竟又是哪位,我可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