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图画院小记(19)

待她反应过来,对面的崔蓁已经扑了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

“你说我就算了,说我朋友,我告诉你,今天我和你没完。”崔蓁一边念叨,一边扯着对面的头发朝前冲。

走了几步还未站定,那丁香色也抬手来抓。

崔蓁垂落的长发也被一把抓住,攒紧在对方手里。

她头皮一吃痛,跟着便两方开始扯力。

“崔蓁你这臭婆娘,腌臜婆,你给我松开,松开。”那张家姑娘也顾不上什么女儿家的颜面,只顾唇齿攻击,拳打脚踢全部用上。

“我就是骂你们了,你是杂种,那蛮子也是,就是!”

崔蓁见少女粉拳直冲,她侧身一躲,但头发还被抓在对方手里,吃痛地裂了裂嘴。

“你骂谁?你骂谁呢?骂人谁不会?直娘贼,臭老虫。”崔蓁叫嚷着,拿手去扒开对方抓住她的手。

一时左朝右,右朝左。

四处劝架声不断,但隐隐竟听到几声叫好的。

发簪扯下大半,挥舞着的拳头,分毫不落地朝着对方身上招呼。

“你再骂一句我朋友试试,你再骂?”崔蓁也不甘示弱,用头凭着蛮力朝前拱。

究竟她高一些,对方甚有些吃力不住,踉跄着朝后转了个圈。

好容易才没倒下。

“姐姐,姐姐,别打了,别打了。”崔苒已经起了哭腔,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扯开谁。

倒像是进了那圈子,都会被无差别攻击到。

崔蓁气到头上,身上吃了一记对面的脚踢,吃痛地一咧嘴,也抬起脚,直冲前去。

脚还未落下,就被一股劲,生生拉开。

被攒着的头发还被硬生生拔下几根。

作者有话要说:暴躁小崔,在线打架。

☆、孟萱

“骂的是你们,一丘之貉!”张家那姑娘还在朝着崔蓁骂骂咧咧。

崔蓁又欺身朝前要打,被一个蛮力一把拖了回来。

“崔蓁,你要点脸!”是熟悉的呵斥声。

她一拂遮住了视线的杂发,看到身侧站着面色阴沉的王祁。

他正紧紧钳住她的手臂。

“关你什么事,你给我松开。”崔蓁抬手想甩。

但男女力量毕竟有差,她废了大半力气并未如愿。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

人群让开,方在棚帐里的郡王妃已然走进这厢,身旁还跟些贵妇人,秦氏紧靠在郡王妃一侧。

见着崔蓁狼狈模样,秦氏身形一晃几要支撑不住,被身侧的女使扶住,她才敛了妆容,对着郡王妃作揖:“王妃姐姐,您若要怪罪就怪罪我,蓁丫头年纪还小,您千万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郡王妃并未答话,妇人的喜怒一时看不分明。

反之来来回回在崔蓁与张家姑娘来回扫视。

众人都屏着呼吸。

忽而,妇人紧绷着的脸一松,举起团扇半捂住脸,眼睛先笑了起来:“女儿家嘛,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打打闹闹的。”

话音才落,便有几位妇人迅速应和:“是啊是啊,咱们做姑娘的时候,也常常有争执,但看现在,那些事早就忘了。”

“郡王妃娘娘说得是。”

“对啊,正是如此呢。”

附和声渐起,方才的凝滞便又成了流动的空气。

秦氏惨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她松了口气:“蓁丫头实在不懂事,我回去了定会好好教育她,多谢娘娘宽宏大量。”

“蓁儿,还不快道歉。”她眼神示意崔蓁。

崔蓁本仍怒目盯着对面少女,她听到秦氏的话,也扫了眼诸多看着她的人,毕竟是些长辈,又想到是这郡王妃的排面,多少自己也有过错。

她又加力甩开王祁的桎梏,对着郡王妃作揖:“郡王妃娘娘,是崔蓁失礼了。”

语气里能听出不情愿。

“淑真,快和娘娘道歉。”妇人中也有人叮嘱。

大抵是那带着张家姑娘来的大娘子。

“对不住娘娘。”张淑真也是不耐地回道。

语气倒是如出一辙。

“罢了罢了,散了吧,左右也没闹出什么大事,让这些孩子自己玩,咱们呢还是再坐回去。”郡王妃的脸色又挂上了客套的笑意。

“娘娘说得是。”妇人们应道。

“你们也去玩你们的吧。”那郡主娘娘走了几步,见围着的小郎君们,也挥了挥扇子:“小郎,你带着你朋友们回席上去。”

燕汉臣一揖。

目不斜视地路过崔蓁,直接走至王祁身侧:“茂京,莫要为与你无关的人生气,方才的投壶咱们还未分出胜负呢。”

王祁被燕汉臣一扯,胸口起伏稍缓,转身一挥衣袖,便由着燕汉臣拉回原位。

崔蓁掸了掸衣袖,她与那张淑真间隔着多许人,但方才那些话她可没忘,依旧不忘从缝隙中递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

接而拿手拂开散发,扯上才从旁挤进来的青夕,一屁股坐回了棚帐里。

那厢张家姑娘处人头攒动。

崔蓁这里周围座位空无一人。

唯独风起一侧的帘帐,发出布料的摩擦声。

她身子靠在椅子后,胸口还因方才的争执气未消下,抿着唇盯着桌角出神。

“姑娘?”青夕小声呼唤,“我替姑娘重新理一下发髻吧。”

她在等崔蓁的反应。

崔蓁忽而又挺直了身,理了理衣袖,抬手抚发髻,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要不是被王祁那小子拉开了,我定要打得她满地找牙。”

青夕咳嗽了一声,当崔蓁已然默认,小心地凑近替崔蓁摘下散乱的钗环。

以前那张家姑娘说姑娘没教养,姑娘便挠了人家的手背,今日这番看来,算是功力不减了。

即使记忆有失,但姑娘还是那个姑娘。

若是夫人还在····

青夕思及此,眼里又涌起酸涩,但又怕姑娘见到,便闷着应了声好,重新理起发髻。

崔蓁瞧着那厢还围坐在一起的士族姑娘们。

崔苒围在张淑真身侧,还是她熟悉的柔弱神情,不晓得又在认些什么错。

另外的一些姑娘们时不时投递眼神瞧她,她只觉得莺莺燕燕花花绿绿的衣服看得眼睛疼,扭头头不在理她们。

待青夕重理完发髻,她抬手拿了那摆在桌面上有些化糖的“糖霜玉蜂儿”。

大抵放了许久,上头的糖浆粘在一处,她费了些力气巴拉开塞进嘴里,倒是少了几分甜腻,比之前的味道要好上许多。

视线再一转,王祁燕汉臣那些个士族郎君们仍投壶饮酒,倒也热闹。

不过王祁脸色仍旧阴沉,许是运气不佳,投了几次都未中。

崔蓁瘪了瘪嘴,在这里待着,还不如去抄写几遍《庄子》来得心情好。

初夏细风苏暖,虽四处嘈杂喧闹,但她这里仿佛与众人有屏障般。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本来是操着海王的心来这个世界,但这番处下来,如今瞧着那些人,她真是半分兴致都提不起。

也不知道阿徵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怎的起了这个念头。

前日里听阿徵说这几日有些事情要忙,她便没见他几次。

也不晓得是什么紧急事件。

子生好像每日里闲时便去三清观,想来如今也正忙着绘那壁画。

至于刘松远。

昨日说要去临邑城郊的九南山看景,现在定然是在山上了罢,若不是被这什么劳什子雅集拖累,她还不如去爬山。

被崔蓁记挂着的刘松远在山麓打了个喷嚏。

他有些困惑,视线朝临邑城里望了望,也不晓得是得罪了谁,竟骂了他一通。

随即他一整衣袖,继续朝前走。

九南山有一佛寺,他与这寺中方丈相熟,今日无事,便闲着来讨一壶清茶打发。

走至半山亭台处,溪水潺潺,便听得那厢有人言语。

草木半高,从葳蕤间望去,大抵能瞧见是一年轻姑娘与一老妇。

老妇正坐在石凳上,那姑娘半屈膝,握着那老妇的脚左右试探。

“这样疼么?”少女的声音清泠似又带了份韧劲。

“未伤到经脉,不妨事。”少女站起身来。

刘松远本懒散着性半眯着眼,桃花眼里便彻底印入少女的侧脸。

似注意到这厢的视线,她也转过头来。

少女生得清秀,但肤色却不是那些贵门世女的白皙,反像是蓬勃生长的枝木,在日光里透出奕奕生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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